屋内，李云瑾似有所察抬起眼。
屋门没关，春风拂面，隐隐能看见一抹人影朝他走来。
李云瑾依偎在软榻上，看着春光下那抹人影不太真切，看着轮廓渐显，看着范闲踏进屋门，走到他面前。
范闲看着榻上的人，心头一紧，开始有些紧张。
然后便是感觉自己的心哐哐哐的狂跳着，好似要从胸腔中跃出来，汗水从掌心渗出，这一年多的思念化作实际，指节微微颤抖着，一双眼睛就这么紧紧盯着那人。
此去北齐一遭，他对自己的身份有了新的认知，再看眼前的人，便觉得不是那么触不可及。
他和那些皇子一样，该叫眼前人一声皇叔。
之前觉得他对自己的侄儿偏爱，如今他也是他的侄儿，那他对自己是不是也能有点不一样的感情？
李云瑾淡淡白了他一眼：“见本王不跪，好大的胆子。”
范闲听到他的声音，眼眶不由得渐渐，听清楚他的话后，轻轻笑了声。
后面，他撩起衣服，首首跪在李云瑾面前，比以往哪一次都郑重，深深叩首：“臣范闲出使北齐归来，特来向王爷请安，参见王爷。”
李云瑾垂眸看地上的人：“监察院回了？”
范闲：“回了。”
李云瑾：“范府呢？”
范闲：“也回了。”
李云瑾哼笑了声：“皇宫去了吗？”
范闲抬起头，意识到他是什么意思，不禁泄出一抹笑意：“没有，回了范府沐浴换衣后就首接来了王爷这里。”
李云瑾不咸不淡“嗯”了声。
范闲起身：“王爷，您这也要在臣身上争个先后一二啊？”
李云瑾：“本王让你起了吗？”
范闲抿嘴忍笑，重新跪了回去。
他说什么他都听，他让自己跪回去自己便乖乖继续跪着，范闲想，他真是没救了，对李云瑾就是发不起脾气生不起气。
就是想事事都顺着他。
李云瑾从榻上坐起来，走到范闲面前，垂眸：“沈重都死了，你还能把那条财路给揪出来，范闲，你好大的本事啊。”
范闲仰头，语气放软：“王爷，内库与北齐交易早晚会被人发现，好在我是你的人，咱们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内库不是不能与北齐交易，是不能与锦衣卫交易。”
李云瑾：“那与谁交易？”
范闲：“首接与北齐皇室交易，有皇室保障，内库便不会亏损，王爷也可以安心。”
李云瑾闻言哼哼笑了声，蹲下来看着范闲叹了口气：“本王是该骂你自作聪明，还是蠢笨如猪呢？”
李云瑾：“你个傻子，忘了司理理是谁的人了吗？她现在是北齐贵妃，掌握后宫财权，后宫关系前朝，内库穿插其中，出了事也挨不着本王的事，你让北齐小皇帝知道内库，是旺了本王的财路还是断了，你分不清楚吗？”
范闲微微一愣。
李云瑾站起来，厌烦的瞥了他一眼。
李云瑾：“好在，北齐皇帝早与本王有联络，否则你这一举动，早就够让本王厌弃你千百次了。”
范闲似是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语气无奈：“王爷，你那是故意吓我的？”
李云瑾：“吓？小范大人，南庆第一权臣，还会被吓到？”
范闲仰着头跟他撒娇：“那不是得看发脾气的人是谁嘛，王爷一说重话，臣的心就开始乱跳了。”
纵使听过许多人说比这更腻的话，李云瑾也觉得牙酸。
李云瑾：“不过，你把本王安排在那里的人都杀了，你想干什么？”
范闲：“所谓天高路远，王爷即使在北齐有人，在一些细微末节的事上也难免吃亏，臣杀的都是些中饱私囊，两面三刀的贪婪小人，他们私吞交易银两，谎报交易所得，实在不该留。”
李云瑾：“你好像总是很有道理啊。”
范闲言辞诚恳：“都是真的。”
真不真假不假李云瑾心里自然清楚，如果范闲杀的是他手下的肱股之臣，那他的脑袋和身子早就分家了。
李云瑾：“那依你之见，该派谁过去？”
范闲：“臣的弟弟范思辙，他对经商之道颇有研究，对银钱极为敏感，算术之法堪称一绝，臣以为，他能当此大任，为王爷分忧。”
李云瑾坐回榻上，慢悠悠给自己倒了杯茶：“范思辙，和承平一起开酒楼的那位？”
范闲有点懵：“酒楼？”
李云瑾：“叫抱月楼，你真该去看看，在你走的这一年里，都成京都第一大楼了。”
范闲听着，不知为何心头一跳：“听这名字，好像不是什么正经酒楼啊。”
李云瑾轻笑了声，没有说话。
范闲听到笑声，看着榻上的人，思绪又拉到了李云瑾身上，突然感觉膝盖一疼，范闲意识到自己还跪着。
范闲可怜巴巴的问：“王爷……能让臣起来了吗？”
李云瑾看他一眼：“起来吧。”
范闲欢天喜地的站起来。
他那高挑的身段在眼前晃，李云瑾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李云瑾：“瘦了。”
范闲舔了舔嘴唇，手掌朝里摸着自己的腰，他这么一动作，腰身更细了。
就像是刻意在展示自己的孔雀一样。
李云瑾轻笑一声：“你过来。”
范闲往李云瑾那走。
李云瑾抬手，指节钻进范闲外面的腰带里，勾着他拉住他的腰身，把他往榻上一拽，范闲脚步不稳，踉跄过后反应过来，一只膝盖抵着软榻，跪在李云瑾面前。
范闲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人，不由得吞了口口水：“王爷，离得太近了。”
李云瑾：“你去北齐一年，得什么高人指点了？”
范闲：“啊？”
李云瑾：“出落得倒是比之前利落多了。”
听李云瑾这话说的，他倒还真是好奇了，自己之前在李云瑾眼里到底是什么形象啊？
李云瑾松开范闲：“行了，你从北齐回来不去皇宫向陛下禀告倒钻到本王这儿来，不怕惹群臣非议吗，赶紧走吧。”
范闲看着李云瑾，抿嘴：“王爷处处为臣着想，臣感动。”
李云瑾瞥他一眼：“感动？”
范闲：“臣还有份礼物要送给王爷。”
李云瑾看着他从衣襟里拿出一张纸，展开后上面画着一把弓箭的图纸，这上面的弓看起来便和寻常的弓不一样。
范闲：“这是复合弓的制作图纸，比寻常弓射出来的箭厉害百倍，王爷喜不喜欢？”
李云瑾收起来，看着范闲的目光含带了几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