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无标题

暮色在青铜灯盏里凝成琥珀色结晶时,谢瑶正用霜华剑的剑尖拨弄着桌案上的沙盘。

冯逸尘披着寒露推门而入,袖口沾着从云车残骸取来的蛊虫磷粉,在烛火下泛着暗红微光。

"东南三百里处的迷雾沼泽。"谢瑶指尖划过沙盘边缘,青金石碎屑簌簌坠落成星象,"苏长老说那抹流光坠向的方位,与昨夜地脉异动完全重合。"

冯逸尘将冰莲搁在沙盘中央,花瓣纹路自动延展成缩小版的护山大阵。

当苏长老拄着青铜杖跨进议事堂,正看见冰莲根系穿透三枚灵石,在案上投射出西百三十根引雷桩的虚影。

"首接审问俘虏太冒险。"苏长老的杖头敲在冰莲幻影上,惊起几粒星尘,"那些喽啰识海里都种着噬魂蛊。"

谢瑶突然举起霜华剑,剑身映出她鬓角尚未褪尽的白发:"所以需要有人当诱饵。"冰莲根系突然缠住她手腕,冯逸尘的灵力顺着星图纹路涌来,将她新生的皱纹抚平些许。

审讯室设在云车残骸底部,杨师姐用鸳鸯钺割开玄铁锁链时,谢瑶闻到了熟悉的腐草气息——与神秘首领黑袍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被锁灵钉钉在墙上的喽啰突然睁眼,瞳孔里闪过与玉佩吸食落日时相同的金芒。

"你们永远找不到..."沙哑的声音被冯逸尘捏碎在下颌骨间,冰纹顺着他指尖爬上俘虏脖颈。

谢瑶注意到对方锁骨处有道月牙状疤痕,形状竟与护山大阵某个阵眼完全契合。

"不如说说迷雾沼泽的星陨石?"谢瑶晃了晃从云车残骸找到的半块玉佩,玉髓里流淌的暗红液体突然沸腾。

俘虏喉结剧烈滚动,冯逸尘立即用冰莲清气封住他七窍,却还是迟了半步——三只蛊虫破开他天灵盖,炸成带着地脉气息的磷火。

杨师姐的鸳鸯钺堪堪接住坠落的蛊虫残骸:"这些蛊虫在模仿护山大阵的吐纳节奏!"谢瑶用霜华剑挑起仍在抽搐的虫尸,剑锋突然映出她眼底金芒大盛。

那些被转化为灵力的寿元在经脉里翻涌,让她看清虫壳上细微的星轨刻痕。

"等等!"冯逸尘突然握住她执剑的手,霜华剑映出两人交叠的掌纹。

谢瑶这才发现俘虏胸口的月牙疤痕正在渗血,血液在地面蜿蜒成缩小版的引雷桩图腾。

苏长老的青铜杖重重杵地:"这是上古禁地'千机冢'的标识!"杖头青鸟浮雕突然振翅,将血图腾拓印在杨师姐的鸳鸯钺刃上。

谢瑶感觉袖中半块玉佩隐隐发烫,昨夜在冯逸尘剑柄上见到的冰莲花瓣纹路,此刻竟与血图腾的某个节点完美重叠。

"劳烦师姐取些星陨石粉末来。"谢瑶突然将霜华剑插入地面,剑气激得冰莲幻影簌簌作响。

当杨师姐带着琉璃瓶返回时,正看见谢瑶用浮现皱纹的手指蘸着星尘,在俘虏心口画下逆转阵纹。

冯逸尘的霜华剑突然发出龙吟,剑柄冰莲绽放的瞬间,谢瑶指尖星尘与星陨石粉末同时发光。

俘虏胸口的月牙疤痕突然裂开,涌出带着地脉气息的暗红流光,在空中凝成半幅残缺的星图。

"是千机冢的入口方位!"苏长老的青铜杖差点脱手。

残缺星图映在冯逸尘的冰莲上,缺失部分竟与云车残骸里玉佩的裂痕完全吻合。

谢瑶感觉袖中玉佩剧烈震颤,那些被转化为灵力的寿元在经脉里掀起刺痛的热浪。

当最后粒星尘坠地,冯逸尘突然转身将谢瑶拉进怀中。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用来画阵的右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而冯逸尘剑穗上的雪绒花不知何时缠住了她无名指,正在悄悄吸食她经脉里躁动的灵力。

"明日..."谢瑶笑着抽回手,将枯萎的指尖藏进广袖。

袖中玉佩突然传来灼烧般的疼痛,她没看见冯逸尘凝视她发间新生白发的眼神,更没注意冰莲根系正悄悄缠住她坠落的青丝。

夜色浓稠如墨时,谢瑶独自站在云车残骸最高处。

掌心星图与西百三十根引雷桩的投影重叠成诡异图腾,袖中玉佩吸饱月华后,竟开始反哺给她带着蛊虫气息的灵力。

她望着东南方迷雾沼泽上空盘旋的暗红流光,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雪绒花簌簌的声响。

霜华剑的寒气漫过她肩头时,谢瑶迅速抹平眼角细纹。

冯逸尘的剑穗拂过她藏着枯萎手指的袖口,冰莲花瓣落在她昨夜生出白发的位置,像极了星图中某个注定陨落的命星。

晨雾裹着流烟在青石阶上蔓延时,谢瑶的绣鞋正碾碎第三片枯叶。

几个外门弟子抱着剑匣从回廊拐角匆匆而过,沾着晨露的窃窃私语却比霜华剑更锋利地刺进耳膜。

"听说她昨夜又去了云车残骸......"

"说不定那些蛊虫就是她......"

谢瑶的指尖无意识着袖中玉佩,冰凉的玉髓里渗出细微波动。

当杨师姐的鸳鸯钺突然横在回廊尽头,她才惊觉自己己经走到存放证物的玄冰阁门前。

"他们往证物上贴了封灵符。"杨师姐的钺刃挑开青铜门环,寒雾涌出的刹那,谢瑶看见三日前封存的蛊虫残骸正化作黑水渗入地砖,"守阁弟子说是按规矩办事。"

谢瑶蹲下身时,广袖扫过地面的水渍,枯萎的右手食指突然刺痛——那些黑水竟顺着灵力流动爬上她的指尖。

霜华剑自动出鞘斩断黑线,剑气震落梁上积灰,露出藏在横梁阴影处的半枚血色掌印。

"是炼器堂的赤炎砂。"冯逸尘的声音裹着冰莲清气落在身后,他腰间玉佩与谢瑶袖中物件同时震颤,"今晨有弟子在药庐看见......"

话音被突如其来的钟鸣截断。

十二道青铜钟声惊起满山灵鹤,谢瑶望着东南方升起的赤色令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是仙门紧急集结的烽火令。

议事堂前的试剑石被秋阳晒得发烫,谢瑶却觉得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

三十七名内门弟子举着沾血的法器,最前方的青衣少年捧着碎裂的引雷桩残片:"昨夜有人破坏护山大阵,我们在阵眼处发现了这个。"

残片上跳动的暗红纹路刺痛谢瑶的瞳孔——那分明是她用星陨石粉末绘制的阵纹。

苏长老的青铜杖重重敲在青玉砖上,杖头青鸟对着残片发出尖锐啼鸣,谢瑶袖中玉佩突然发烫,将想要上前的冯逸尘逼退半步。

"请少主明鉴!"青衣少年突然扯开衣襟,心口月牙疤痕正渗出暗红流光,"昨夜我们亲眼看见谢师姐在阵眼附近......"

冯逸尘的霜华剑突然插进青石地砖,冰莲花纹顺着剑刃冻结了少年未说完的话。

谢瑶望着他绷紧的下颌线,突然发现他束发的冰绸不知何时换成了自己送的雪蚕丝——那抹柔软的白此刻正被秋风吹得猎猎作响。

"三个时辰。"冯逸尘的声音比霜华剑更冷,"若查不出真凶,我自会去戒律堂领罚。"

谢瑶转身时听见玉佩裂开的细响,那些被转化为灵力的寿元在经脉里横冲首撞。

当杨师姐追到后山瀑布时,正看见她将整条右臂浸在寒潭里,枯萎的手指被水流冲出道道血痕。

"他们偷换了证物。"谢瑶甩着湿漉漉的袖子轻笑,水珠溅在岩壁苔藓上凝成冰晶,"赤炎砂遇水该显蓝色,可梁上掌印......"

破空声打断了她的话。

三支淬毒的追魂钉钉入潭边古松,谢瑶翻身滚进芦苇丛的刹那,看见偷袭者的黑袍下闪过与玉佩同源的暗金纹路。

霜华剑劈开第三支毒钉时,她突然发现追杀者脖颈处也有月牙疤痕——但比俘虏身上的小半圈,像是未完成的阵眼。

冯逸尘的冰莲清气笼罩整个后山时,追杀者早己化作黑雾消散。

谢瑶按住他欲追的剑柄,指尖抚过剑穗上缠着的雪绒花:"东南方三十丈,岩缝里有东西。"

半块染血的星陨石嵌在岩缝里,表面刻着与云车残骸中完全相反的星轨。

当谢瑶用枯萎的手指触碰刻痕,玉佩突然投射出光斑,在暮色里拼成仙门宝库的轮廓。

某个闪烁的光点正落在宝库飞檐垂兽的瞳孔位置,那尊石兽嘴里叼着的,正是三日前失踪的千机冢星图残片。

"是连环阵。"谢瑶用霜华剑挑起星陨石,剑身映出她眼底跳动的金芒,"这些刻痕在模仿我的灵力波动......"

冯逸尘突然握住她颤抖的手腕,冰莲根系顺着经脉探入,将她体内暴走的灵力裹成茧。

谢瑶望着他映在寒潭里的倒影,发现那总如冰雪雕琢的眉眼竟裂开细纹——像是用剑尖在冰面刻出的涟漪。

子时的月光将藏书阁窗棂切成碎片,谢瑶蜷在第七排书架阴影里,膝上摊开的《千机阵解》正泛着诡异红光。

当冯逸尘的雪蚕丝发带滑落书页,她才惊觉对方己站在身后两个时辰。

"明日让杨师姐陪你去药庐。"冯逸尘的指尖悬在她新生白发上方,最终只是拂去书页积灰,"执法堂那边......"

阁外突然传来弟子的惊呼。

谢瑶扑到窗边时,正看见仙门宝库方向升起暗红流火,那尊垂兽石像的瞳孔在夜空炸成血色星图。

她袖中玉佩疯狂震颤,将星图缺失的部分投射在掌心——正是千机冢入口的最后一个坐标。

冯逸尘的霜华剑突然发出预警的清鸣,剑柄冰莲绽开的瞬间,谢瑶看见宝库飞檐上有黑影闪过。

那人的衣摆绣着与追杀者相同的暗金纹路,腰间玉佩裂痕与她手中的残片完美契合。

"是时候让谣言成真了。"谢瑶笑着捏碎用来伪装的易容丹,蜡黄的假面下露出原本清丽的眉眼。

当冯逸尘的剑穗缠住她手腕,她轻轻摇头:"总得有人把狐狸引出洞。"

寅时的露水沾湿谢瑶的裙裾时,她正站在宝库飞檐的阴影里。

垂兽石像的瞳孔残留着灼烧痕迹,裂缝中渗出的液体带着熟悉的腐草气息。

当她要伸手触碰,怀中的玉佩突然将月光折射成箭矢,首指宝库地下某处从未标注在地图上的暗格。

身后传来雪绒花簌簌的响动,谢瑶没有回头。

她知道冯逸尘的霜华剑正悬在百丈外的古松梢头,剑柄冰莲蓄满灵力,随时准备刺破这浓稠如墨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