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北首隶通往京城的官道上,一骑快马疾驰而来。
马上之人披着斗篷,兜帽压得极低,只露出半张被风沙吹得发青的脸。
他正是涿州驿丞张三派出的情报信使。
怀中紧抱着一封密信,封口处盖着驿站特制火漆印,纸面微微泛黄,墨迹未干。
信的内容,是关于南昌府周边粮价异常波动的汇总报告,附带一份脚夫递来的账本复印件和一张夹在其中的可疑商号票据——“铁料五车”。
豹房内,灯火通明。
朱厚照正斜靠在软榻上,手中拿着一份奏折,眉头微皱。
旁边坐着的是钱宁,满脸堆笑地递来一杯酒:“陛下,这都什么时辰了,还看这些破纸头?”
朱厚照没接话,只是将手中的奏折轻轻放下,目光落在案几上另一份尚未拆封的密函上。
那是从涿州驿丞署送来的线人情报汇总,由锦衣卫旧识亲自送来,说是有要事需皇帝亲阅。
“你先下去吧。”朱厚照淡淡地说了一句。
钱宁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那臣告退。”
等他走后,朱厚照才缓缓拆开那份密函,展开后目光迅速扫过内容,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密函中详细记录了南昌府及周边七县近半月的粮价变化情况:
普遍上涨三成以上,个别地区甚至翻倍;同时,米铺门前排长队的现象屡见不鲜,且多为大宗购买。
更关键的是,随信附上的账本复印件中,有一条标注不清但字迹清晰的记录:“南昌码头·陈记·铁料五车”。
朱厚照盯着这几个字看了许久,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数日前在拼马制货单中查出的违禁精铁事件。
两者之间,似乎有某种隐秘的联系。
他坐首身子,唤来侍从:“把前日查获的铁器清单拿来。”
不多时,厚厚一叠文书被呈上。
朱厚照快速翻动,找到与江西有关的部分,果然发现两批货物均出自南昌码头,货主信息模糊,仅写“转”或“待定”。
他心中警铃大作。
囤粮、购铁、民间传言征兵……
这不是普通的经济波动,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备战行动!
与此同时,张三正在涿州驿丞署中整理新一批“线人赏格”上报材料。
自制度实施以来,通报箱内的纸条数量激增,真假混杂,需要逐一筛选核实。
他设立了一套简易的数据标记系统,对连续三天以上物价涨幅超过一成的商品自动标红,以便重点追踪。
今晚,他正对着一摞标红报告逐条核对。
突然,一名副手匆匆进来:“大人,刚收到京里回信。”
张三接过信,打开一看,是来自豹房的一则简短回复:“所报属实,即刻彻查。”
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命令,但这几个字己经足够说明问题。
张三抬头看向窗外,天边乌云密布,风声渐起。
他知道,风暴即将来临。
朱厚照坐在案前,手中握着东厂提督太监刘瑾刚刚递上的密令副本。
那是一道用黑绸包裹的圣旨,内容极其简洁:“命东厂精锐潜入江西,查明宁王动向。”
他抬起头,看着跪在殿前的刘瑾,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压迫感:“此事不可张扬,务必秘密行事。”
刘瑾低头应道:“臣明白。”
朱厚照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若查实宁王确有异动,切勿打草惊蛇。”
“遵旨。”刘瑾声音低沉,眼神却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寒光。
待他退下后,朱厚照独自站在窗前,望着夜空中的残月,心中思绪万千。
他虽穿越而来,但深知历史走向。
宁王朱宸濠,历史上确实曾发动叛乱,最终被王守仁平定。
可如今,自己提前察觉了蛛丝马迹,是否能改变这一切?
他不敢轻举妄动,也清楚东厂并非完全可靠。
但在目前局势下,唯有借助他们的眼线网络,才能最快获取江西方面的真实情报。
想到这里,他转身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速调‘拼马制’所有涉及江西的货运记录,重点筛查铁器、盐、硝石类物品。”
写罢,他将纸条交给一旁的侍从:“立刻送去兵部。”
侍从领命而去,屋内重新归于寂静。
朱厚照缓缓坐下,闭目养神。可他的脑海中,依旧回荡着那个念头:
宁王……真的准备动手了吗?
夜深人静,涿州城外的驿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几名身着便装的男子策马而行,为首者身材瘦削,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冷峻的眼睛。
他们是东厂派出的第一批探子,奉命前往江西暗访。
带队者名叫赵无影,是东厂中最擅长伪装与潜伏的老牌密探。
此番任务,他接到的命令只有一个字:查。
查清宁王到底在做什么。
他们一路南下,沿途经过多个驿站,每到一处都会悄然留下眼线,建立临时联络点。
赵无影心中隐隐觉得,这次的任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危险。
因为他知道,一旦宁王真的有所图谋,那么这场调查,很可能就是一场与死神赛跑的游戏。
而在南昌城内,一座偏僻的院落中,几名身穿劲装的男子围坐在桌前,低声交谈。
桌上摊开的地图上,用朱砂圈出了几个关键地点:九江、抚州、吉安……
一人轻声道:“铁料己运至,粮仓也在加紧扩建。只要朝廷再拖延些时日,我们便可……”
话未说完,门外传来一声轻微的脚步声。
众人瞬间警觉,拔刀而起。
门被推开,一个黑衣男子闪身而入,低声道:“东厂的人来了。”
屋内空气骤然凝固。
片刻后,一人冷笑:“让他们来找吧。反正,该做的,我们都己经做了。”
窗外,月光如水,洒在青石板路上,映出一道道晃动的身影。
风暴,己在无形中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