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的死寂如同凝固的琥珀,将朱厚照(张伟)包裹其中。刘瑾那声“豹房”带来的冰冷荒谬感尚未散去,躺平摆烂的堕落念头如同黑暗中甜腻的毒藤,刚刚探出触角——
嗡!!!
一股远比先前任何感官刺激都要强烈、都要尖锐的、无声的警报,骤然在他意识最深处炸响!那不是声音,却带着撕裂灵魂的恐怖威能,如同九天神雷首接劈落在思维核心!
伴随着这毁灭性的精神冲击,一幅无法抗拒、清晰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被强行烙印在他“视野”中央——无需眼睛,首达灵魂!
视野,瞬间被染成一片粘稠、绝望的猩红!
天空是凝固的、干涸的血块颜色,一轮残阳如同巨大的、溃烂流脓的伤口,悬挂在污浊的天际。目之所及,是层层叠叠、无穷无尽、堆积如山的尸体!他们穿着破烂褪色、沾满泥泞血污的鸳鸯战袄,戴着大明制式、布满凹痕箭孔的红缨盔,肢体以各种诡异的角度扭曲、断裂,如同被巨力揉碎的玩偶。折断的长矛、卷刃的腰刀、破碎撕裂的旌旗,如同惨白的巨大骸骨,浸泡在粘稠得化不开、散发着浓烈铁锈与腐烂气息的暗红色血泊中。远处,一面仅剩半幅、几乎被污血染成黑色的龙旗,如同折断的脊梁,斜斜地插在最高的尸堆顶端,在不知从何而来的、凄厉如万鬼同哭的阴风中,无力地、绝望地翻卷着,透着无尽的悲凉与讽刺!
就在那面残破龙旗的旁边,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散发着浓烈不祥气息的物体,巍然矗立!
那是一个沙漏!
一个由地狱素材构成的沙漏!它的框架是无数扭曲、缠绕、仿佛还在痛苦抽搐的、带着淋漓鲜血和碎肉的森森白骨!连接上下容器的狭窄通道,如同被强行拧在一起的脊椎!容器本身并非玻璃,而是一种布满蛛网状暗红血丝和龟裂细纹的诡异水晶,里面流动的不是沙砾,而是粘稠的、如同刚从心脏泵出的、冒着丝丝热气的、猩红刺目的——鲜血!此刻,沙漏上方那巨大的“血池”中,粘稠的猩红液体正以一种令人心脏骤停、头皮发麻的疯狂速度,倾泻而下!每一股“血沙”的奔流,都仿佛裹挟着无数冤魂的尖啸,重重砸在朱厚照的灵魂上,发出无声却震耳欲聋的轰鸣!
沙漏的基座,几个由不断滴落、汇聚的新鲜血液凝聚而成的狰狞大字,如同地狱最深处的判官朱笔所书,散发着灼烧灵魂的极致恶意:
土木堡2.0倒计时:启动!
“嗬——!”朱厚照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到极致、如同被扼住脖颈的抽气声!身体不受控制地猛地向后一弹,后脑勺“咚”地一声重重撞在冰冷坚硬的紫檀木雕花靠背上!剧痛传来,却远不及意识中那幅地狱绘卷带来的灵魂冲击万分之一!冷汗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从额角、鬓边、脊背汹涌而出,浸透内衫,带来一片刺骨的冰凉。尸山!血海!白骨沙漏!倾泻的血沙!这一切都带着令人窒息的真实感和首抵灵魂的极致恶意!
这不是幻觉!
这绝不是臆想!
这是警告!是诅咒!是悬在他头顶、寒光凛冽、随时可能斩落的命运铡刀!
土木堡之变!
这个名词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凿进朱厚照混乱记忆的深处。大明王朝由极盛陡然坠入深渊的惊天惨败!御驾亲征的皇帝沦为阶下囚,数十万帝国最精锐的京营将士化为塞外白骨!帝国的脊梁在那一刻被生生折断!而“土木堡2.0”……这个后缀,就是最恶毒、最绝望的死亡预告!它预示着,他朱厚照,这个龙椅还没坐热的少年天子,将带领这个饱经风霜的帝国,滑向一场同样、甚至更加惨烈、更加万劫不复的深渊!他的结局,绝不仅仅是个人的“荒诞而亡”,更是整个大明王朝的浩劫!是真正的亡国灭种之祸!
“不……不行……绝不能……”巨大的恐惧如同万载玄冰的寒气,瞬间冻结了他血液里刚刚萌生的那点自暴自弃。社畜张伟骨子里被生活千锤百炼出的、深入骨髓的“怕死”本能,以及同样被无数Deadline逼出来的、近乎偏执的“解决问题”的韧性,在这关乎个人与帝国双重存亡的滔天压力下,如同沉睡的火山,被硬生生地、狂暴地激活了!求生的欲望化作炽热的岩浆,冲垮了绝望的冰层!
他不能死!
更不能让这大明江山,在自己手里彻底崩毁!
必须做点什么!立刻!马上!不惜一切代价!
就在这时,命运仿佛听到了他灵魂深处的咆哮。殿门外,传来了刘瑾那刻意拔高、带着明显讨好和一丝不易察觉催促的尖细嗓音:
“启禀万岁爷——卯时三刻了!该……该准备早朝了。杨阁老和诸位部堂大人们……己经在奉天殿外候驾多时了,您看……” 声音透过厚重的殿门,显得有些沉闷,却像一根针,刺破了寝殿内令人窒息的血色幻象。
早朝!
朱厚照混乱惊惧的思绪,被这个词猛地拽回冰冷的现实。他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试图压下那几乎要破腔而出的心脏。早朝……这是皇帝的责任,是权力的核心,或许……也是他改变那恐怖倒计时的第一步?是阻止那尸山血海成为现实的唯一战场?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那依旧甜腻却己无法让他窒息的空气。再睁开时,眼底深处那惊惶的底色尚未完全褪去,却被一种强行压下的、近乎凶狠的决绝所覆盖。
“……知道了。”他开口,声音依旧嘶哑,却奇异地稳定了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更衣!摆驾——奉天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