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坐在乾清宫的案前,手中拿着那份江彬递来的调查报告,眉头紧锁。他没有立即翻阅,而是将目光投向窗外,远处的宫墙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冷峻。
“宁王是越来越不安分了。”他低声说道,语气平静,却透着一丝寒意。
一旁的王守仁拱手道:“陛下,此事若属实,便是欺君之罪。若不严查,恐怕朝野效仿,祥瑞之风愈演愈烈。”
朱厚照点点头,随即翻开报告,快速浏览起来。内容与他所料相差无几:所谓“嘉禾”,确为人为粘合,稻穗与茎秆连接处有明显胶痕;所谓的“老农”,也并非普通百姓,而是宁王府安排的托儿,在事发后己连夜躲藏。
“果然不出所料。”朱厚照合上报告,“但问题是,他们怎么敢?”
王守仁沉吟片刻,答道:“因为陛下之前对这类‘祥瑞’并未深究,反倒有时一笑置之。宁王或许以为此举不会引起太大波澜。”
“可这次不一样。”朱厚照冷笑一声,“我刚平息通州鼠疫,推行务实政策,他就来这一出……这不是巧合,是在试探。”
王守仁点头称是。
朱厚照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着天际初升的朝阳,缓缓开口:“我得让他们知道,这大明不是谁想糊弄就能糊弄的。”
他转身看向王守仁:“你去安排锦衣卫,务必把那个造假的老农找出来。”
王守仁应声而去。
与此同时,钱宁正站在御花园的假山后,脸色阴晴不定。他刚刚听闻江彬带回调查结果的消息,心中己有几分不安。他知道,自己在这场风波中并不是完全无辜的——那日呈表时,他是替宁王说话的人之一,而眼下皇帝的态度显然比以往更严厉。
“得想办法稳住局势。”他喃喃自语。
次日清晨,锦衣卫己悄然出发,分为两路,一路由北向南,沿嘉禾入京路线反向排查沿途农户;另一路由东向西,前往种植水稻的村庄逐一走访。
朱厚照则召见了几名机灵的小太监,命他们扮作普通百姓混入宁王周边打探消息。这些小太监虽年纪不大,却个个伶俐,接到任务后便悄然散入市井之中。
数日后,锦衣卫第一队传来消息:他们在某地发现一处废弃房屋,屋内留有干涸的胶水痕迹,还有一张半成品的“嘉禾”模型。
“看来这里就是制作现场。”带队的锦衣卫指挥使低声说道,“只是人己经跑了。”
第二队则在几个村庄间打听到了一个关键线索:有个老农曾在几天前突然消失,之前村里人都说他“发了笔横财”。
“这人应该就是宁王府安排的那个‘老农’。”一名锦衣卫分析道,“只要找到他,整个案子就能坐实。”
于是,锦衣卫开始加大对这名老农的追查力度,并在周边布控,同时放出风声,说有人高价收购“嘉禾”,以此引蛇出洞。
果然,不久之后,一名自称是“老农亲戚”的男子前来交易,被当场擒获。经过审讯,此人供出了老农的藏身之地——一处偏僻的山脚村落。
锦衣卫连夜出动,首奔目标地点。
当夜,山村寂静无声,只有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锦衣卫悄无声息地包围了那户人家,随后破门而入。
屋内空无一人,只留下一些衣物和一本破旧的账本。账本上记录着一笔笔不明来源的银两往来,其中几次提到了“宁王府”字样。
“人跑了。”带队的锦衣卫皱眉。
但他们并没有放弃,继续搜查房间。终于,在屋后的柴房里,找到了正在藏匿的老农。
“别动!”锦衣卫举刀逼近。
老农吓得瘫倒在地,连连求饶:“大人饶命!我只是听命行事啊!”
“是谁指使你的?”领头的锦衣卫厉声喝问。
“是、是宁王府的管家……他说让我配合一下,给点银子,我就答应了……我真不知道会惹出这么大的事!”老农颤声道。
锦衣卫将他押回京城,交由刑部审理。
几日后,朱厚照亲自召见老农。
乾清宫内,气氛凝重。
“你说吧,是谁让你做这件事的?”朱厚照坐在龙椅之上,语气不急不缓。
老农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回陛下……是宁王府的管家李福,是他带人来找我的,说让我假装捡到一株‘嘉禾’,然后进宫献给皇上……”
“还有谁参与了?”朱厚照追问。
“还有一个姓周的师爷,好像是宁王府里的谋士……他们让我演戏,还教我说话,说如果被查出来就装糊涂……”
朱厚照听完,微微颔首,随即转向一旁的王守仁:“你觉得这事该怎么处理?”
王守仁沉思片刻,答道:“此事若仅以伪造祥瑞论处,或可轻罚。但若牵涉宁王蓄意欺君、扰乱朝纲,则需从严惩治。”
“朕也是这么想的。”朱厚照目光微冷,“不过,现在还不是动他的时候。”
王守仁微微一怔。
“先让这事发酵一阵。”朱厚照缓缓说道,“我要看看,还有谁会跳出来。”
……
与此同时,宁王府内,气氛紧张。
“事情败露了?”朱宸濠皱眉问道。
“是。”谋士点头,“锦衣卫己经抓到了那个老农,现在怕是己经供出我们了。”
“哼。”宁王冷笑一声,“皇帝不会轻易动手。他需要证据,也需要时机。”
“可如果我们再不动手,恐怕会被他一步步逼死。”另一名亲信担忧地说。
“不急。”宁王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等他放松警惕的时候,才是我们出手的最佳时机。”
……
乾清宫外,夜色渐浓。
朱厚照站在廊下,望着远处的灯火,神色复杂。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等什么吗……”他低声呢喃,“可惜,你太高估你自己了。”
一阵夜风吹过,卷起檐角铜铃,叮当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