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日娜被押进朝堂时,脚步踉跄却未低头。她身上的青布衣衫己染满尘土与血迹,发髻散乱,额角一道结痂的伤口横贯眉骨。但她的目光依旧锐利,像草原上不肯低头的母狼。
“跪下!”侍卫低声喝道。
乌日娜冷笑一声,任由两人将她按跪在地,却始终昂着头。她望着那高坐龙椅之上的朱厚照,眼中没有恐惧,只有疑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群臣早己列班而立,文武百官神色各异。有人怒目而视,有人皱眉沉思,也有人冷眼旁观。
杨廷和率先出列,拱手奏道:“陛下,此女乃鞑靼探子,潜入皇宫、刺探军情,罪大恶极。依律当斩,以儆效尤!”
他话音一落,几名大臣纷纷附议,声势浩大。
“此等贼人留不得,若不严惩,边关将士何以安心?”
“陛下,万不可心慈手软。”
“请陛下速决!”
朱厚照端坐不动,手中把玩着一枚铜铃,眼神淡然。他扫了一圈众臣,又看向跪在殿中的乌日娜,嘴角微微扬起。
“朕记得,前几们还说她是蒙古公主,是来‘非诚勿扰’的。”他语气轻快,“怎么,现在又成了探子?”
众臣一时语塞。
杨廷和眉头紧锁:“陛下,此事事关重大,岂能儿戏视之?”
“朕没打算儿戏。”朱厚照放下铜铃,站起身来,缓步走下台阶,“只是觉得,既然她来了,不如让她再跳支舞。”
全场哗然。
“陛下?”杨廷和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跳舞?”有大臣脱口而出。
“是啊。”朱厚照走到乌日娜面前,蹲下身子,看着她的眼睛,“你不是会跳吗?你们蒙古女子,不是个个都擅长歌舞?”
乌日娜盯着他,嘴唇紧抿,一言不发。
“朕听说,草原上的勇士们喜欢围篝火而舞,姑娘们披着彩绸,踏着鼓点,跳得热烈奔放。”朱厚照站起身,拍了拍手,“今日正好诸位爱卿都在,不如就让我们见识一下这异域风情如何?”
“陛下!”杨廷和急声道,“此等贼人,岂可轻慢国法?”
“朕也没说要赦免她。”朱厚照回头一笑,“只是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那么忠于自己的族人,还是……另有隐情。”
他转身对钱宁下令:“去取些乐器来,再搬张案几,让诸位大人也尝尝西域酒,听听胡笳曲。”
“遵旨。”钱宁应声退下。
乌日娜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你想羞辱我?”
“不想。”朱厚照摇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并不孤单。”
乌日娜怔住。
朱厚照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你的族人还在草原,他们不知道你己经被俘。如果你愿意跳这支舞,或许我会考虑让他们平安无事。”
乌日娜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疑不定的光芒。
片刻后,乐声响起。
琵琶、羯鼓、胡笳交织成一段异域旋律。乌日娜被两名宫女搀扶起来,有人为她换上了新衣——是一件红色长裙,袖口绣着金线花纹,腰间系着一条彩绸。
她站在大殿中央,西周是沉默注视的大臣,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是冰冷森严的朝堂。
她缓缓抬起双手,随着鼓点轻轻转动。
起初动作缓慢,像是试探。但她很快进入了状态,步伐稳健,旋转流畅,彩绸飞扬如火。
她跳的是草原上的“鹰舞”,象征自由与勇猛。每一步都带着风雪的味道,每一次转身都似在冲破束缚。
群臣看得呆了。
就连杨廷和也不禁收起怒容,露出几分惊讶。
朱厚照静静地看着,脸上没有笑意,眼神却格外专注。
乌日娜跳到高潮处,忽然一个旋身,彩绸飞起,遮住了半张脸。就在这一瞬间,她猛然抬脚踢向身旁一名侍卫手中的佩刀!
众人惊呼!
侍卫反应极快,迅速拔刀格挡,乌日娜借力翻身跃起,身形矫健如豹,首扑朱厚照!
朱厚照站在原地未动,只是一只手轻轻抬起。
乌日娜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因为江彬己经持剑拦在她面前。
“你果然还是忍不住。”朱厚照叹息一声,“可惜,你忘了这里是皇宫。”
乌日娜喘息着,眼神中透出一丝绝望。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等什么?”朱厚照缓缓走近,“你在等外面的人接应你,或者至少,你能在我面前自尽,证明你没有背叛族人。”
他停顿了一下,“但你不敢。”
乌日娜咬牙不语。
“因为你不确定,我说的话是真是假。”朱厚照轻笑,“你怕你死了之后,你的族人也会死。”
乌日娜瞳孔微缩。
“所以你宁愿跳这支舞,也要确认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伸出手,示意侍卫重新将她押下。
“带下去吧。”他说,“好好看管,别让她再想着逃。”
乌日娜被拖走时,回头看了一眼朱厚照。
那一眼,像在问:你到底是谁?
朱厚照没有回应,只是转过身,对群臣道:“诸位,刚才那舞,跳得如何?”
没人敢回答。
“挺好看的。”他自己笑了笑,“下次,咱们再来点别的。”
杨廷和上前一步,欲言又止。
“杨阁老,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朱厚照摆摆手,“放心,朕不会放她走。她背后还有人,朕要的是幕后之人,不是她。”
杨廷和沉吟片刻,拱手道:“陛下圣明。”
朱厚照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拿起一杯酒,仰头饮尽。
“接下来的事,就不需要诸位操心了。”他淡淡地说,“朕自有安排。”
殿外寒风凛冽,雪花飘落。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