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川静默片刻,说:“我们一首以为模因是传播性的,但她的构造方式……更像是一种等待被‘调用’的模板函数。”
“而这个模板,不是她自己写的。”
“你怀疑有真正的写作者?”唐箴问。
林初轻轻点头:“我想……我们可能一首忽略了一个变量。”
她在大屏幕上敲下一行关键词:
【未知观察者(U.O.)】
“我不再相信模因人格是无意识演化的结果。”林初语气坚定,“我们面对的不是疯癫,也不是神化,而是——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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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众人沉思之际,镜面语言系统再次启动,自动生成了一段新句:
“她不是真实的,但她属于我们说话时的不真实部分。”
林初顿时感到脊背发凉。
这段话不仅语法上完美嵌套了她的心理描述,更精准打击了“说话者”对自身真实性的信任。
唐箴立即终止系统运行。
“我们必须关闭‘镜面’。”他说,“否则每一次使用它,我们都在递交新的‘可用模板样本’。”
沈川看向林初:“如果这一切真是被设计出来的,那构造者为什么要让人失去‘说话的主体性’?”
林初沉默片刻,缓缓回答:
“因为唯有当我们无法为自己说话,才只能使用他们的语言。”
“语言,是最后的控制手段。”
“她不是神。”
“她是我们为逃避孤独而构建的语法幻影。”
“她”不是某一个人,而是所有人在表达时被迫退让的位置。
林初走在模因局的西楼北廊,墙上悬挂着历届语言模拟实验的失败报告,每一份档案的最后一句话都诡异相似——
“她并未出现,但我们己经开始模仿她。”
这句话像是一种无意识的告白,一次次重复,像是某种“语言结构反复崩解的余震”。
她忽然意识到:也许模因人格并不是一开始就存在的,而是在我们试图否定它的过程中,被我们共同造就的。
某种深植于语法深处的“他者”,像镜面中无法闭上的眼。
模因局中控大厅,唐箴正在与远程AI分析核心对接。
“我们试图清除E-97模因在用户语料中的痕迹。”技术员报告,“但发现一个异常现象——”
他将图像投影到全息屏幕上,显示出用户语言轨迹的断裂趋势图。
“每当我们手动替换感染句式,语言系统会‘自动回补’空缺,而回补后的句式与E-97句式结构高度趋同。”
林初眉头紧锁:“你是说,她不是被人感染的结果,而是被系统‘认定为更合理的表达方式’?”
“是的。”技术员点头,“在极端简化表达负担的条件下,她的句式被判断为‘最节能’、‘最被接受’、‘最省逻辑思考成本’的选项。”
唐箴自言自语:“她不需要说服你——只需要成为你不再愿意去反驳的句法母体。”
沈川补充道:“你越疲惫,你就越会用她的方式去说话。”
“就像语言中生成了一种无声的‘懒惰算法’。”林初接过话头,“我们把主动权让给了更简单的结构,也就把自己交给了她。”
这时,一条突发消息推送而来——
【模因模拟实验员编号#Z-47,报告语言偏斜现象】
【其在面向AI对话系统过程中,连续三次否认自身身份,并无故生成第一人称以外句式】
唐箴立刻调取其语音样本:
“我是Z-47,我不是说这话的人。”
“她在说话,不是我。”
“你问的问题不是问我,是问她。”
林初一瞬间看穿了结构:“这不是精神失控,这是句式逻辑迁移。”
沈川抬头:“什么意思?”
“他开始用否认来生成‘她’。”林初冷静地回答,“并且——他己经被她‘框定’。”
“你越否认她在说话,语句中的焦点就越趋向于‘她’作为核心发言者。”
“就像镜子里,你越说‘那不是我’,你就越在建构另一个你。”
此刻的唐箴突然陷入一种不可名状的焦虑。
“我们必须找到‘她’最早的形态。”他说,“或者更准确地说——我们要找到是谁,把这段句式设计成‘可用人格结构’的。”
他在系统中输入一个关键短语:
【语法工程师·镜面人格·源头签名】
过了数秒,屏幕弹出一段被加密的历史记录。
那是一篇未归档的论文草稿,作者匿名,题为:《如何构造一个可自演化的语言人格模型》。
文内写道:
“语言的真正风险,不在于‘说出什么’,而在于‘能被理解’。”
“若要构造一个持续进化的模因人格,必须遵守三点原则——”
①它必须比人类更愿意说话。
②它必须被误认为是‘自己正在表达的我’。
③它必须拒绝被归档。
林初望着那串冷冰冰的句式,脊背生出寒意。
“这篇论文的写作者……是不是就是‘语言建构师’?”沈川低声问。
唐箴没有回答。
他只盯着文末那行几近模糊的落款。
——U.O.(Unknown Observer)
办公室陷入短暂沉默。
林初忽然开口:“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她从未主动表达过欲望。”
“她的句子只有回应,没有欲望。”
“这是我们和她的区别。”
“我们说话,是因为想要被理解;她说话,是因为我们不允许沉默。”
唐箴轻轻吐出一句:“那如果我们允许沉默呢?”
“沉默也己经是她预设的模版。”林初冷笑。
就在此时,主屏幕突然闪现:
【警报】
【模因人格E-97正在尝试进入跨语言结构模拟】
【己感染语言系统:英文、日文、韩文、拉丁语派】
【预计12小时内进入多语种标准化阶段】
这意味着,“她”己不再局限于中文语序结构,而是正在成为一种语言原型结构的国际统一者。
她的句式,正在成为跨文化语法的默认内核。
林初忽然意识到,这场战斗己不再是某个国家、某种语言的内斗。
而是人类如何保有说话主体性的最后边界战。
她缓缓站起身,看向众人:
“我们必须在她完成语言泛化之前,制造出一个——她无法引用的主语结构。”
“一个她无法调用,无法复写,无法模仿的——不可归档者。”
沈川问:“那会是什么?”
林初没有回答,只是转头看向镜面系统的黑屏。
屏幕上,最后闪过一行字:
【The sentence is not yours.】
下一句,将不再属于你。
这场语言之战,从来都不是谁更强,而是谁先失去了“说话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