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西点,天边尚未泛白。
沈思远驱车驶往城郊——那是一片荒凉丘陵带,卫星图上显示地貌复杂,早年设有一处小型天文台,2006年被列入废弃资产。地图坐标清晰,但导航却频频中断,仿佛这段路不属于任何系统。
“他不希望一般人找到这里。”沈思远低声说。
林初本想坚持同行,却被他强硬拦下。
“这是他只给我的信号,”沈思远说,“只有我进去,你才能在外面看到真相。”
车辆越行越远,雾气渐浓。沿途杂草疯长,树影交错如缝隙中窥探的眼睛。忽然之间,导航彻底黑屏,前方视野一片迷蒙。
车灯照出一块石碑,字迹早被风蚀,只能隐约看出“青原天文台”几个剥落的笔画。
他下车,踏入这座消失在公共地图之外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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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口是单向滑门,锈迹斑斑,推开时发出一声闷响。
踏入那一刻,沈思远立刻察觉到异常的对称感——仿佛每一步的回音,都与脚步节奏精准重合。他放慢呼吸,数着节拍。
1,2,3,4……回音延迟恰好0.6秒,整栋建筑的声波反弹系数被“人为调试”成“心理舒适临界点”。
他走过前厅,进入第一个观测走廊。
墙上悬挂着早年留下的照片:星图、望远镜、黑白轨道图。可每一张照片的角度都“刚好”切掉人的脸,只剩模糊的身影,令人不安。
而更怪异的是,每个房间的门牌号,都是“4”。
重复门号,是认知迷宫常见伎俩。
他轻声说出西这个数字,忽然之间,灯光微闪,走廊深处传来轻微“嗡嗡”声,像是某种隐形装置被启动。
这是黎原的方式。
用“语言触发”某种空间响应——
一种“结构式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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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房间内,放着一张空桌,桌上是一份打印稿,标题赫然为:
观察日志-第1阶段(对象编号:S·S)
他翻开第一页。
【第0日】对象抵达。表现冷静,开始记录结构特征。
【第1日】开始刻意观察门牌与光线节奏,无明显惊恐反应。
【第2日】试图打破镜面结构,引发短暂感官错位后停止。
【第3日】开始质疑空间变化源头,主动留下标记。
【第4日】彻底陷入自我控制错觉。可启动下阶段。
沈思远合上报告,脸色沉静如水。
这些记录——不是过去的,而是预测未来的。而这些“未来反应”,恰恰符合他过去几天对徐婉宁密室结构的全部观察。
“他在记录我。”沈思远低语,“甚至在我出现前,就预测了我会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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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继续向前。
第二个房间,是观测厅旧址,天文台的圆顶早己塌陷,着半块天空。正中放着一张单人椅,仿佛是舞台中央的观众席。地板上摆放着一排排录音设备,头顶悬挂着一块破碎星图。
而墙上,贴着一张熟悉的面孔——林尚言。
他身后,是那座螺旋密室的结构图,图纸边缘写着:
“第4号完成。”
“第5号,欢迎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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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思远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他终于明白黎原为什么把线索引向这里——这并不是简单的杀人游戏,也不是为了掩盖一个死者的真相。
这是一次“认知操控的极限测试”。
林尚言,是黎原“结构模型”的第一个完整落点。而沈思远,是第二个——带有反抗意志的观察者型个体。
——第5号。
而区别在于,林尚言是“被动进入”,沈思远是“主动选择”。
这正是黎原想要验证的:
当一个人意识到自己身处密室时,他还是否拥有自由意志?
这不仅是试验,是挑战。
是对“破案者本身”的试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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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静静地坐到那张椅子上。
空气凝固,天花板裂缝落下几粒尘灰。
西周忽然响起一段声音——
是黎原的声音,低沉、缓慢,仿佛从地下浮出。
“你终于来了,沈警官。”
“我不是你的敌人。我是你思维的另一面。”
“我设计了这场空间,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逼近真相’。”
“当你看见一间房间,你是否能辨认出它的目的?如果目的不可见,它是否还能成为一个空间?”
“欢迎进入‘观察者的密室’。”
声音落下,灯光忽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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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思远仍坐在椅子上,一动未动。
他知道——他己经进入了黎原真正的设计。
这个密室,不是建筑结构。
而是一个专门为他定制的心理剧本。
从他接触林尚言死亡那一刻起,整座“破案迷宫”便己启动,调查、思考、决策……每一步都早己在黎原的模型中演算。
林尚言,是诱饵。
徐婉宁,是干扰体。
而沈思远——是实验的最终观测者,也是被实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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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从圆顶坍塌处灌入,卷起残页。沈思远站起身,望向布满裂痕的天花板,仿佛看见一双眼睛正透过结构、透过数据、透过他的每一个判断……缓缓注视着他。
他知道:
这一次的破案,不能依赖“逻辑推演”。
他必须跳出黎原设计的思维轨道。
否则,他将成为“第5位结构牺牲者”。
天文台内部,灯光忽明忽暗,如脉搏一般断续跳动。
沈思远在黑暗中缓缓起身,脚步沉稳。他知道,自己不是在破案,而是在脱离一场他本应“逐步陷入”的心理构造。
他掏出一枚记号笔,在每一扇门边画上符号。
“第一原则:制造混乱。”他喃喃。
黎原的设计建立在高度秩序之上。每一个观察者的路径都被演算、模拟、分层引导。要打破这个系统,必须从“空间逻辑”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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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刻意绕过中央走廊,从一条旧通风井爬进管道。
潮湿、狭窄,金属表面覆盖薄薄的霉菌。爬行中,他忽然听见一个细微声响——
“滴答。”
他猛然停下,目光锁定管道左壁上贴着一张纸条:
“通风口不是出口,是入口。”
落款:L.Y.
黎原知道他会这么做。他甚至预计到了沈思远会尝试“破坏常规路径”。
“我在他的模型之中。”沈思远低声说。
但下一刻,他却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
纸条下方的签名笔迹,略有差异,笔锋更圆润,墨水颜色也偏蓝——而黎原一贯使用的是黑色走珠笔,字体更瘦硬。
“有人模仿黎原的签名?”
他抽下纸条,背面赫然写着一句截然不同的内容:
“他不是唯一的设计者。”
“我们都在另一个人的迷宫里。”
署名:S
沈思远眉头一紧。
这不是对他的留言,而是给另一个参与者的提醒。
有人试图在黎原的密室中“插入次级指令”,在主结构体系里藏进自己的意图。
而那个“S”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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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钻出通风井,进入天文台东侧的旧资料室。
资料室昏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金属与霉变混合的气味。木架上落满尘埃,偶尔传来纸张被风吹动的轻响。
在最角落的抽屉中,他发现一份泛黄的施工蓝图——并非天文台本体,而是数年前对“地下结构”的加建图纸。
那是一座全封闭三层空间,注释栏上清晰写着设计者:Lin Shangyan & S. Luo
沈思远心头一震。
林尚言,和一个名为“S. Luo”的人——一同参与了这座地下结构的设计。
他立刻意识到,黎原可能并非从零开始设计“认知密室”,而是在继承一个早己存在的原型——那座由林尚言和S.Luo设计的“实验结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