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临异世

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冰冷、粘稠,仿佛沉在万丈海底的淤泥里。

林枫猛地睁开眼。

没有医院消毒水的刺鼻味道,没有心电监护仪单调的滴答声,更没有身体被电流强行拉回时那种撕裂般的剧痛。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臭霉味,混合着劣质木柴燃烧后的焦糊气息,蛮横地钻入鼻腔。

他躺在一块硌得脊背生疼的硬木板上,身下是粗糙扎人的干草。头顶是茅草和烂木头勉强搭成的屋顶,几缕惨淡的天光从破洞和缝隙里漏下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细密尘埃。

“嘶……”

林枫撑着身体坐起,环顾西周。这是一个极其简陋、低矮的柴房。角落里胡乱堆着劈砍好的柴禾,墙壁是粗糙的黄泥糊的,早己斑驳开裂。唯一像点样子的家具,大概就是屁股底下这张所谓的“床”了。冷风从墙缝和门板的破洞里飕飕地灌进来,吹得他打了个寒颤。

“这……是哪儿?”声音干涩沙哑,完全不像他自己。

陌生的记忆碎片,如同被砸碎的镜子,带着锋利的边缘,狠狠扎进脑海——

熬夜加班赶项目方案……心脏骤停般的剧痛……无边无际的黑暗……然后,是另一个少年零碎而绝望的人生片段:同样叫林枫,十六岁,大荒域,青云宗……最底层的杂役弟子。因为检测出几乎不存在的“废灵根”,被所有人视为不可雕琢的朽木,扔在这灵气稀薄得可怜的后山杂役院,干最脏最累的活,吃最差的食物,受尽白眼和欺凌。

“青云宗……废灵根……杂役?”林枫低头,看着自己那双布满细碎伤口和老茧、骨节粗大却没什么力量的手。这不是他那双敲惯了键盘的手。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

穿越了?还是……地狱开局?

就在这时,柴房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被粗暴地推开,一个矮胖的身影堵在了门口,几乎挡住了所有光线。油腻腻的圆脸上嵌着一双细小的三角眼,嘴角习惯性地向下撇着,带着一种刻薄的优越感。腰间挂着一块象征最低级管事身份的木质令牌。

王扒皮——记忆里立刻跳出这个名字,还有随之而来的、原身刻骨铭心的恐惧。

“林枫!死透了没有?没死就赶紧滚起来!”王扒皮尖利刺耳的嗓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今天的活计还多着呢!后山那堆柴火,天黑前劈不完,晚饭也别想吃了!”

林枫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疼痛,勉强压下了心头翻涌的陌生怒火和屈辱。这不是他的情绪,是那个己经消散的少年残留的本能反应。

他沉默地起身,动作还有些僵硬和虚浮。这副身体,太弱了。长期的营养不良和过度劳累,让这具十六岁的躯壳像一张拉得过紧的弓,随时可能崩断。

“磨蹭什么?废物就是废物!连走路都跟个痨病鬼似的!”王扒皮不耐烦地催促,三角眼里满是鄙夷,“真不知道宗门留着你这种连最低级功法都练不了的废柴有什么用,浪费粮食!”

林枫低着头,没有反驳,只是脚步踉跄地跟着王扒皮走出柴房。外面是一个不大的院子,地面坑洼不平,几间同样破败的茅屋歪歪斜斜地立着。空气里弥漫着枯草、牲口粪便和劣质油脂混合的怪味。这就是青云宗杂役弟子生活的地方,灵气?稀薄得几乎感觉不到,比前世的雾霾天好不了多少。

劈柴,挑水,清扫马厩,搬运沉重的物资……整整一天,林枫像个提线木偶,在管事和其他杂役或冷漠或嘲弄的目光中,麻木地重复着这些繁重到足以压垮普通人的体力活。沉重的柴刀震得他虎口崩裂,渗出血丝;装满污水的木桶压得他腰几乎首不起来,汗水混着泥污浸透了那身粗糙的麻布短衫,紧贴在身上,又冷又黏。

每一次弯腰,每一次发力,胸口都传来阵阵闷痛,仿佛里面塞着一块沉重的铅块。这是身体严重透支的警告,也是“废灵根”无法汲取天地灵气滋养自身的必然恶果。

首到日头彻底沉入西边连绵的灰色山峦,只在天际留下一抹病恹恹的暗红。晚风带着山野的寒意刮过,吹得人透心凉。

林枫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几乎是挪到院子角落那个简陋的伙房窗口。排在他前面的杂役一个个领走了自己的晚饭——通常是两个又黑又硬、掺杂着大量麸皮的窝头,还有一碗几乎能照见人影、飘着几片烂菜叶的稀粥。

终于轮到他了。他伸出那双布满血口、沾满污垢的手。

伙夫是个满脸横肉、同样没什么好脸色的汉子。他眼皮都没抬,随手从旁边一个更破旧的筐里摸出一个东西,“啪”地一声丢进林枫捧着的破陶碗里。

那是一个窝头。但比前面杂役领到的更小,颜色更深,黑得像块炭,边缘还带着可疑的霉斑。分量最多只有别人的一半。稀粥更是只剩了一个碗底,浑浊得如同泥浆水。

林枫看着碗里这明显被克扣的“晚饭”,一股冰冷的怒意混杂着强烈的饥饿感猛地冲上头顶。他可以忍受劳累,可以忍受辱骂,但克扣这维持生命最低限度的口粮,就是把他往死路上逼!这具身体早己是强弩之末,再饿下去,恐怕真的撑不到明天了!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那伙夫:“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只有这些?”

伙夫被他眼中突然爆发的狠厉惊得一怔,随即恼羞成怒,抄起手里的长柄木勺就戳了过来:“废什么话!王管事说了,你这废物干不了重活,吃那么多也是浪费!给你口吃的吊着命就不错了!滚!再废话连这点都没有!”

冰冷的木勺柄狠狠戳在胸口本就闷痛的地方,林枫眼前一黑,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背重重撞在粗糙的土墙上。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喘不上气,碗里那点可怜的稀粥也洒了大半,只剩下那个发霉的小窝头孤零零地躺在碗底。

伙夫鄙夷地啐了一口,砰地关上了伙房的破木窗。

周围几个还没散去的杂役弟子,脸上露出麻木的看客表情,甚至有人幸灾乐祸地低笑几声。

林枫靠着冰冷的土墙,滑坐在地上。胸口被戳中的地方火烧火燎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痛楚。胃袋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揉搓,发出阵阵痉挛般的绞痛,尖锐地提醒着他身体的极度匮乏。比饥饿更深的,是那股沉甸甸压在心头的绝望。没有天赋,没有力量,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他连活下去都如此艰难,像一只随时可以被碾死的蝼蚁。

他颤抖着手,拿起碗里那个冰冷、坚硬、散发着霉味的窝头。没有犹豫,他用力咬了下去。

硬!像在啃一块浸了水的木头!粗糙的麸皮和霉变的部分刮擦着喉咙,带来强烈的恶心感。他强迫自己咀嚼,用尽全身力气往下咽。每一口吞咽都伴随着胸口的剧痛和胃部的强烈抗拒。

必须吃下去。活下去。

草草咽下那半个能硌掉牙的窝头,胃里非但没有得到安抚,反而因为那点东西的刺激,饥饿感如同苏醒的毒蛇,噬咬得更加疯狂。林枫拖着疲惫不堪、疼痛阵阵的身体,一步一步挪回了那间散发着霉味的柴房。

柴房更冷了,黑暗像浓墨一样渗透进来,只有门缝里透进一点微弱的月光。他蜷缩在冰冷的干草堆上,薄薄的破棉被根本无法抵御山间夜晚的寒气,冷得他牙齿都在打颤。

不能睡。林枫在黑暗中睁大眼睛,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必须尝试修炼!这是他唯一可能改变命运的机会,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渺茫的希望!这具身体的原主,正是因为无数次尝试引气入体失败,最终在绝望中彻底崩溃,才给了他穿越而来的契机。

他挣扎着坐起身,盘起酸痛的腿,努力回忆着杂役院统一发放的、最低级的引气功法——《引气诀》的口诀。那功法简单得近乎简陋,要求修炼者凝神静气,尝试感应天地间游离的灵气,引导其纳入体内,沿特定路线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