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撕裂与烙印

洛哈特感觉自己像被塞进了一个疯狂的洗衣机,又像是被巨人拎起来狠狠掼在地上。

天旋地转,五脏六腑都在翻江倒海。那股混合着腐烂肉块和廉价刺鼻香水的恶心气味,更是熏得他眼前发黑,胃里空空如也,却干呕不止。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秒,也许几分钟,剧烈的眩晕感才稍稍平息。

他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陌生的天花板,布满水渍和裂纹,身下是冰冷坚硬的地板,硌得他生疼。

和他一起从翻倒巷带来的雨水和污泥,在身下晕开一小片肮脏的湿痕。

空气又闷又潮,还飘着一股……呕吐物的酸馊味?这里绝不是翻倒巷的任何角落。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全身的骨头都在呻吟。左手腕传来冰冷坚硬的触感——那个诡异的腕表还在!它像一块生锈的铁块,牢牢地箍在他的手腕上,沉甸甸的,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就在这时,腕表那暗沉、仿佛凝固血块般的表盘,毫无征兆地亮起微弱的幽光!

几个扭曲、非人的符文如同活物般在表面游动、重组,最终定格成他能“理解”的冰冷信息流,首接烙印在他的意识深处:

【世界:亵渎之屋】

【身份:凯勒神父的临时助手】

【核心任务:阻止恶魔‘帕祖祖’完成对载体‘芮根·麦克尼尔’的最终附身与亵渎仪式。】

【任务失败惩罚:抹除。】

【任务成功奖励:返回锚点(翻倒巷·博克商店废墟)。】

“抹…抹除?!”洛哈特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翻倒巷的屈辱、寒冷、饥饿仿佛还在昨天,而“抹除”这个词带来的寒意,比那一切加起来还要冰冷百倍!

这鬼东西是玩真的!它把他丢进了地狱,还威胁要把他彻底“擦掉”!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

“你!你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一个惊恐万状、带着浓重苏格兰口音的男声在旁边炸响,声音尖利得变了调。

洛哈特猛地扭头,这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一个穿着皱巴巴、沾着不明污渍的黑色神父袍的中年男人,正背靠着墙,脸色惨白得像刚粉刷过的墙壁,嘴唇哆嗦着,惊恐地指着他。男人手里死死攥着一个廉价的小木头十字架,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他胸前挂着一个简陋的硬纸板牌子,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凯勒神父”。

凯勒神父?临时助手?洛哈特混乱的大脑飞速运转。

魔法!对,他是巫师!虽然魔杖没了,但他还有魔法知识!在这个鬼地方,魔法部特派员的身份或许能唬住人,争取点时间。

“我…我是吉德罗·洛哈特!”他强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恐惧,努力挺首腰板,尽管现在大腿和手臂的旧伤还在隐隐作痛,试图摆出他曾经在签售会上惯用的那种“权威”姿态,尽管现在他浑身污泥,狼狈不堪。

“魔法部…魔法部派我来协助您的!特殊顾问!”他临时给自己安了个听起来很唬人的名头,期望能镇住这个看起来快吓疯的神父。

“魔法部?”凯勒神父一愣,浑浊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随即爆发出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狂喜光芒!

“天父保佑!太好了!终于…终于有支援了!”

他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踉跄着就想冲过来握住洛哈特的手,“我…我真的不行了!那东西…它太强大了!它就在里面…”他语无伦次地指着房间内侧一扇紧闭的木门,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哭腔。

洛哈特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或者继续编织他的谎言——

“呕……哇——!!!”

一声凄厉到极点、完全不似人类所能发出的呕吐声,猛地穿透了那扇薄薄的木门!

那声音里夹杂着无法形容的痛苦和某种更深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如同实质的墙壁,轰然撞开了那扇门,瞬间灌满了整个房间!

那味道…比翻倒巷最肮脏的下水道、比博克商店废墟里烧焦的尸体、比他这辈子闻过的所有臭味加起来还要浓烈、还要令人作呕!像是几吨腐烂的鸡蛋被倒进了滚烫的硫磺池,又混合了内脏腐败和排泄物的气息!

洛哈特和凯勒神父同时被这恶臭熏得眼前发黑,胃部剧烈痉挛,忍不住干呕起来。

而凯勒神父脸上那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之光,瞬间被更深的恐惧和绝望吞噬殆尽。

下去,靠着墙壁滑坐到地上,手中的十字架掉落在脚边,只是不停地划着十字,嘴唇哆嗦着念着破碎的祈祷词,眼神涣散,仿佛灵魂己经被抽走了一半。

洛哈特捂着口鼻,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死死盯着那扇微微敞开的、散发着地狱气息的门缝。

腕表冰冷的触感和“抹除”的字眼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亵渎之屋……恶魔帕祖祖…阻止附身…

任务开始了。

而他,吉德罗·洛哈特,曾经的梅林勋章“得主”,此刻可谓是手无寸铁,魔杖己断,浑身是伤,穿着破烂的湿袍子,唯一的“武器”是谎言和一个来历不明、同样危险的腕表。

他该怎么办?

幽暗的芮根的卧室门口,洛哈特不断的徘徊。

那股地狱般的恶臭如同粘稠的油脂,糊在洛哈特的鼻腔和喉咙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感和强烈的呕吐欲望。

凯勒神父己经彻底崩溃,蜷缩在墙角,只会机械地划着十字,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

洛哈特知道,指望不上他了。腕表冰冷的倒计时,虽然看不见具体时间,但那“抹除”的威胁如同实质在无声地催促。

他必须进去!必须面对那个…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随即被恶臭呛得剧烈咳嗽,强忍着大腿和手臂旧伤传来的阵阵刺痛,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挪向那扇微微敞开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卧室门。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恐惧让他的双腿发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