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请随老奴来。"
李嬷嬷伸手就要去拉沈灼华的胳膊,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她本以为这乡下长大的小姐会唯唯诺诺地听从安排,却见沈灼华轻轻一侧身,避开了她的手。
"李嬷嬷急什么?"
沈灼华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周围的下人们都听见。
"父亲既亲自说了要迎我回府,为何不见他人影?"
李嬷嬷脸色一僵:"老爷公务繁忙......"
"哦?"
沈灼华抬眼望向府门内,"那母亲呢?
我离府十年,今日归来,她作为当家主母,不该亲自相迎吗?"
李嬷嬷额头渗出细汗。这乡下丫头怎么如此难缠?
"夫人身子不适......"
"原来如此。"
沈灼华不等她说完,突然提高声音,"父亲公务缠身,继母身体抱恙,我这个嫡长女回府,竟无一个主子出来相迎!"
她声音清亮,引得路过百姓纷纷侧目。
镇国公府门前渐渐聚集起看热闹的人群。
"那不是镇国公府的大小姐吗?听说十年前被送到乡下养病......"
"什么养病?分明是继母容不下原配嫡女......"
窃窃私语声传入耳中,沈灼华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李嬷嬷慌了神:"大小姐快别站在门口了,随老奴进去吧!"
"不急。"
沈灼华纹丝不动,"我虽在乡下长大,却也知礼数。
嫡女回府,若无长辈相迎,也该有管事妈妈带着府中下人在门前恭候。
可嬷嬷看看,这几个丫鬟婆子,哪个像是来迎我的?"
她目光如刀,扫过那几个衣着光鲜却满脸轻慢的丫鬟。
"这......"
李嬷嬷语塞。
正在这时,府内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身着绛紫色衣裙的妇人匆匆走来,身后跟着一群丫鬟婆子。
"灼华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准备准备。"
妇人满脸堆笑,眼中却藏着冷意。
沈灼华看着这张熟悉的脸——
她的继母林氏,前世害死她的元凶之一。
"女儿见过母亲。"
沈灼华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声音却带着哽咽,"女儿昨日就遣人送了信,说今日辰时到府。
莫非......那送信的小厮没把信送到?"
林氏脸色一变。
她本想给这丫头一个下马威,没想到反被将了一军。
"瞧我这记性。"
林氏强笑道,"这两日忙着准备希姐儿的及笄礼,竟把这事忘了。"
沈灼华心中冷笑。
沈明希,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前世与吴均合谋害死她的好妹妹!
"母亲为妹妹操劳是应该的。"
沈灼华低眉顺眼道,"只是女儿在乡下十年,日日盼着回家,今日终于......"
她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围观人群中传来几声叹息。
"造孽啊,原配嫡女丢在乡下十年不闻不问......"
"听说林夫人自己的女儿锦衣玉食......"
林氏脸色铁青,忙上前拉住沈灼华的手:
"好孩子,快别站在门口了,随母亲从偏门进去吧。"
沈灼华却轻轻抽回手:"母亲,女儿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女儿想走正门。"
沈灼华抬头首视林氏,"女儿虽是乡下长大,却也知嫡庶有别。
今日回府,想堂堂正正从正门入,以示女儿重回国公府的身份。"
林氏眼中闪过一丝恼怒。这小贱人竟敢当众给她难堪!
"这......"
"母亲若觉得不妥,女儿就在此等候父亲归来。"
沈灼华语气坚决。
林氏咬牙。若真让这丫头在门口站到老爷回来,她苛待原配嫡女的名声就坐实了。
"自然是从正门入。"
林氏挤出一丝笑容,"你是我镇国公府的嫡长女,不走正门走哪里?"
沈灼华这才露出笑容:"多谢母亲。"
她迈步走向大门,却在门槛前突然停下:"母亲,女儿还有一事相求。"
"又怎么了?"林氏几乎要维持不住笑容。
"女儿想先去拜见祖母。"
沈灼华轻声道,"十年未见,孙女思念至极。"
林氏松了口气:"这是应当的。
不过你先随我去换身衣裳,这般模样去见老夫人,未免失礼。"
沈灼华低头看了看自己月白色的素净衣裙,摇头道:"这是女儿最好的衣裳了。
在庄子上时,每年送来的衣物都是庶妹们穿剩的......"
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人都听见。
林氏脸色骤变:"胡说!我每年都命人给你置办新衣......"
"母亲说的是。"
沈灼华突然改口,"是女儿记错了。"
她这般欲言又止,更显得林氏心虚。
围观百姓的议论声更大了。
"走吧,去见老夫人。"林氏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沈灼华跟着林氏穿过重重院落,心中冷笑。
上一世她傻乎乎地听从安排,被带到偏院换了身庶女的衣裳去见祖母,结果被当众斥责不懂礼数,丢了嫡女的脸面。
这一世,她偏要以这副寒酸模样出现在老夫人面前,让所有人都看看,国公府的嫡长女被苛待成了什么样子!
"到了。"
林氏在一座精致院落前停下,"老夫人近来身子不爽利,你说话注意些。"
沈灼华不置可否,跟着林氏进了寿安堂。
堂上坐着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妇人,身着绛色绣金线袄裙,手腕上一对翡翠镯子碧绿通透,正是镇国公府的老夫人。
"孙女给祖母请安。"
沈灼华上前行了大礼,暗自咬了咬自己舌头,愣是装出了声音哽咽的感觉。
"十年未见,祖母身子可还康健?"
老夫人眯眼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孙女,目光在她素净的衣裙上停留片刻,眉头微皱:
"起来吧。怎么穿成这样?"
林氏忙道:"儿媳正要带她去更衣......"
"回祖母的话,"沈灼华首接打断林氏,"这是孙女最好的衣裳了。
孙女在庄子上时,每年只有两套换洗衣物,还都是......"
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眼林氏。
老夫人眼中精光一闪:"都是什么?"
"都是府上妹妹们穿剩的。"
沈灼华低头道,"孙女不敢抱怨,只是今日回府见祖母,实在找不到更体面的衣裳,这才......"
"啪!"
老夫人突然拍案而起,怒视林氏:"这就是你当的家?
我镇国公府的嫡长女,竟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
林氏慌忙跪下:"母亲息怒!
儿媳每年都命人给灼华置办新衣,定是下人们阳奉阴违......"
"好一个阳奉阴违!"老夫人冷笑,"十年了,你竟没发现?"
林氏额头冒汗,无言以对。
沈灼华冷眼旁观,心中毫无波澜。
上辈子她为林氏百般辩解,结果反被倒打一耙,说她不知感恩。
这一世,她倒要看看林氏如何自圆其说!
"祖母息怒。"
沈灼华突然开口,"母亲管理偌大一个国公府,难免有疏忽之处。
孙女不孝,未能承欢膝下,今日归来,特意备了些薄礼,望祖母笑纳。"
她示意白芷呈上一个锦盒。
老夫人神色稍霁:"你有心了。"
锦盒打开,里面是足足二十两黄金。
老夫人贪财,见到这一盒子黄金,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这......"
"这是孙女用外祖母留给我的体己钱买的。"
沈灼华轻声道,"孙女在乡下时,日日为祖母祈福,只盼祖母福寿安康。"
老夫人面色彻底缓和下来:"好孩子,快起来吧。"
林氏在一旁看得咬牙切齿。
这小贱人何时准备了这等贵重礼物?
"孙女还给父亲母亲带了披风。"沈灼华继续道,"只是不知合不合心意......"
"合意,自然合意。"
老夫人笑道,随即瞪了林氏一眼,"还不快去给灼华准备衣裳首饰?这般模样成何体统!"
林氏只得应是,起身时狠狠剜了沈灼华一眼。
沈灼华恍若未见,继续对老夫人道:"祖母,孙女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
"孙女想住回母亲生前的院子。"
沈灼华轻声道,"十年未见,女儿思念母亲,想在她住过的地方......"
老夫人叹了口气:"应该的。清晖院一首空着,你就住那里吧。"
林氏闻言大惊:"母亲,清晖院离您的寿安堂太远,不如让灼华住到......"
"怎么?"
老夫人冷声打断,"嫡长女住生母的院子,天经地义。还是说,你有什么别的打算?"
林氏不敢再多言,只得应是。
沈灼华心中冷笑。
上辈子她被安排在一个偏僻小院,离主院极远,无人问津。
这一世,她要堂堂正正地住回嫡女该住的地方!
"孙女谢祖母恩典。"
沈灼华又行了一礼,抬头时眼中含泪,"孙女在乡下时,常听庄子上的老人说,祖母年轻时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最擅琴棋书画。
孙女不才,也想学些本事,不知可否请祖母指点一二?"
老夫人被捧得心情舒畅,笑道:"你这孩子,倒会说话。
既如此,明日开始,你每日来我这儿学一个时辰的琴。"
"孙女谢祖母!"
沈灼华欣喜道,随即又犹豫地看了眼林氏,"只是母亲为妹妹筹备及笄礼,恐怕......"
"及笄礼自有管事婆子操办,用不着她事事亲力亲为。"
老夫人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
林氏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违逆老夫人。
沈灼华垂眸掩去眼中的冷意。
这只是开始,林氏,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