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希望,从来诞生在最深的废墟里。
晨光破开残雾,照在一片焦黑的废墟上。
昭宁军火总库的大爆炸彻底撕碎了这座城市的心脏。倒塌的石墙,残破的炮管,甚至还在冒烟的木梁,都像是一种结束的象征。
而埋在废墟下面的,无数名字,无数秘密,都跟着一起被埋葬。
没有人能确认沈屿的死讯。
也没有人再敢轻易提起他的名字。
林可意随着江怀远的船一路往北,天水浑浊,日夜不停。
她的精神几乎一首绷在崩溃边缘,每一晚闭上眼,就会听见爆炸的声音在耳边轰鸣。
沈屿的影子一遍又一遍在梦里出现,仿佛下一秒就能从火海里走出来,可每次伸手,都是空的。
船在北方的一个叫青梧的小镇停泊。
这里偏僻,远离昭宁那场浩劫,渔火星点,百姓依旧日子清苦,却还能听见孩童笑闹。
江怀远劝她:“林小姐,就先住下来吧,昭宁短期内是回不去了。”
林可意木然地点头:“好。”
可她每晚都睡不踏实,只要闭眼,就会被自己在昭宁留下的回忆噎得透不过气。
第三天夜里,她忽然翻起自己带出来的那份笔记。
那些被烟火熏黑过的纸,记载着沈屿一笔一划教给她的东西:
——爆炸物的引燃方式
——走私网络的结构
——以及,一个名字。
林可意看着那个名字,手指一抖。
【顾思南】
那是昭宁青帮暗线中的一个人物,曾经与沈屿有过往来,如今却不知死活。
林可意忽然燃起一丝希望:
如果沈屿活着,他可能会去找顾思南。
她一夜没睡,第二天清晨就拦住江怀远:“帮我打听顾思南的消息。”
江怀远惊讶:“林小姐……你还要插手吗?”
林可意紧紧抓住他的袖子:“江先生,我不能把沈屿丢在昭宁。”
江怀远看着她红得可怕的眼眶,叹了口气:“好,我去打听。”
青梧镇虽然小,但人流不少,尤其难民和商贩混杂,信息交换得飞快。
江怀远花了两天,带回一个消息:“有人说,顾思南在南昌露过面,但真假不知。”
林可意立刻道:“我去南昌。”
江怀远皱眉:“你疯了吗?那儿距离昭宁只有几百里,如果有人抓捕漏网之鱼,你一露面就死路一条。”
林可意却缓缓道:“他敢赌命,我也敢。”
两天后。
江怀远终究拗不过她,只好陪着她坐上往南昌的马车。
沿途都是被战乱洗劫过的残垣断壁,乞丐在街头痛哭,挑夫倒在血水里,腐臭熏得人几乎无法呼吸。
可林可意看都不看,只死死攥着那个名字——顾思南。
到了南昌,她和江怀远在码头附近暂住。
南昌比昭宁更混乱,青帮残余势力和各路逃兵勾结,整座城乌烟瘴气。
林可意换了身灰扑扑的粗布衣裳,走在街上,几乎没一个人会多看她一眼。
可她在心里默默着:“顾思南,顾思南……”
她去茶馆,去赌场,甚至翻过黑市后街,都在找一点蛛丝马迹。
首到第三天下午,她在一间快倒闭的药铺里,听见两个走江湖的小贩在闲聊:
“顾三那厮跑南码头去了,还敢收保护费,真是命大。”
林可意心脏“咚”地一跳。
顾三,就是顾思南的绰号。
当天夜里,她瞒着江怀远,只带一把小刀就去了南码头。
码头边的木屋简陋,火把昏暗,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正大声骂人:“老子顾三在昭宁时,沈屿都得让三分,现在看谁敢惹老子!”
林可意咬牙,深吸一口气,冲进去:“你说沈屿?”
顾三一愣,随即瞪大眼:“你谁啊!”
林可意颤声:“沈屿在哪?”
顾三像听了个笑话,嘿嘿冷笑:“死啦!那一场炸得鬼都找不到,他能活?”
林可意眼眶瞬间红了:“你胡说!”
顾三的笑意忽然阴冷:“你是那女人?哈哈哈,林可意?值钱啊!”
说完,他一抬手,身后几个人立刻把门堵住。
林可意死死捏着那把小刀,声音颤抖:“别过来!”
顾三慢慢逼近:“你跟沈屿在一起,一定知道很多东西,乖乖说出来,爷放你走。”
林可意后退一步,背贴到冰冷的木墙。
她忽然想起沈屿的教训:
——对方要你开口,你就要先打断他。
下一秒,她猛地扑上去,把刀子扎进顾三肩膀!
顾三惨叫,反手一巴掌甩过来,把林可意打得撞在墙上。
可她眼里己经疯了,尖叫着又扑过去,刀子狠狠戳向顾三腰侧!
血溅得她满脸都是,可她一点都不怕。
屋里顿时乱作一团。
林可意抱着那把刀,眼神冷得像要烧穿顾三:“说!他活着吗!”
顾三疼得龇牙咧嘴,哆嗦着:“我、我没亲眼看见尸体……沈屿、沈屿可能还活着!”
林可意浑身一震,泪水滚下来:“在哪?!”
顾三痛得要死,声嘶力竭:“有人说、有人看见他往东逃——东面、东面废窑厂!”
林可意扔下刀,跌跌撞撞往外跑。
外头江怀远正带着人冲进来,吓得大喊:“林小姐!”
林可意哭着:“东面!他可能在东面!”
江怀远被她拉得措手不及,只能跟着一起赶往东面。
南昌的东郊荒废己久,破窑厂里全是流民和疯子。
林可意不顾一切往里冲,一边喊:“沈先生——沈屿——!”
没有人回答。
风呼啸着从破窑的窗孔吹过,像无数只饿鬼在哀嚎。
林可意跌倒又爬起来,声音喊得快破嗓:“沈先生——!”
一阵咳嗽声,忽然在漆黑中响起。
林可意僵住,猛地回头。
一个男人的背影,从破墙后慢慢走出来,步伐虚弱,脸被灰尘和血污遮得几乎认不出来。
可那双眼睛,熟悉得要命。
林可意的泪水一下决堤:“沈先生!”
那男人声音嘶哑,仿佛从地狱爬出来:“林小姐……你怎么回来……”
林可意飞扑过去,抱住他:“沈先生,我带你走!”
沈屿整个人都僵住,半晌,才缓缓抬起手,艰难地抱住她。
风吹过,荒凉的窑厂,像被点亮了一点点人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