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命悬一线

世道逼你低头时,若能再抬一次眼,就还有命翻盘。

破庙里的气息阴冷得像刀。

沈屿站在门口,背后风猎猎地吹进来,将他半边身影切得极冷。

中间那个黑呢长衫的男人,眯着眼打量他,笑意阴狠:“沈爷,真是稀客。昭宁那摊烂账,你倒收拾得漂亮。”

沈屿眼神不带一丝温度:“别废话,找我来,想做什么?”

男人拍了拍手,后面立刻上来两个打手,手里还牵着两条凶狠的猎犬。

“沈爷,当初你把北陆的人打散,我们这些兄弟,吃了多少苦你知道吧?”

沈屿冷笑:“自己做贼心虚,还怪我?”

黑衣男人笑得更阴:“这世道,拳头就是理。沈爷,您那么大一条命,留在这小镇,算怎么回事?”

沈屿眯起眼,声音如刀:“你要怎样?”

男人忽然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很简单。昭宁以后还得让北陆插一脚。你回去,给我们开门。”

沈屿笑了:“让我带你们回去收拾那帮百姓,做梦。”

黑衣男人放下杯子,表情冷得像死:“沈爷,别以为你能一手遮天。你要是不肯,今天就把你埋这庙里。”

空气一瞬间凝滞,像有人从地底吹来一口寒风。

沈屿动都没动,淡淡开口:“就凭这几条狗?”

黑衣男人脸色一沉:“给我拿下!”

两条猎犬扑上来,几乎要咬住沈屿的喉咙。

可沈屿动作快得像一道黑影,右手一闪,袖口里滑出那把寒光闪闪的短刀,刀背砸向猎犬头部,“啪”地一声脆响,两只狗立刻在地。

接着,他往旁边一翻,身子紧贴破墙,反手抄起一根断木棒,朝那两个扑过来的打手就狠砸下去!

黑衣男人脸色骤变,惊得站了起来:“开枪!”

可他话音还没落下,沈屿己经飞身冲过去,刀柄重重顶在他脖子上。

黑衣男人喉咙被堵得发不出声音,只能发出“咯咯”怪叫,双膝一软跪下。

沈屿低声道:“你敢动镇子一个人,我杀你满门。”

黑衣男人瞪着血红的眼珠,像不敢信:“……沈爷,你真疯了?”

沈屿眯起眼,声音冷得像从井底冒上来:“你若真懂我,就知道,我什么都敢。”

庙外,林可意远远看着这一幕,捂着嘴泪水止不住。

她原本拿着枪,想冲进去,可看到沈屿一个人把一屋子人震得不敢动,忽然觉得心里涌出一股骄傲又害怕的疼。

沈屿用刀抵住黑衣男人下巴:“放话回去。以后北陆若敢再踏进昭宁一步,我就送他们跟你陪葬。”

黑衣男人脸色灰败,半晌,才僵硬地点头:“……沈爷,您真不留后路?”

沈屿冷笑:“我从来就没留过。”

半盏茶工夫后,那几个人被他赶走,破庙里只剩下血迹和散落的尘灰。

沈屿缓缓首起身,手腕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抖。

林可意这才跑出来,一把抱住他:“你吓死我了……”

沈屿拍了拍她的后背,哑声:“没事。”

林可意抬起泪眼:“他们还会回来吗?”

沈屿看着她,目光沉着而坚定:“会。但我会拦住。”

夜色慢慢罩住庙宇残破的瓦檐,林可意陪他蹲在院子里烧了几张符纸。

她低声:“以前总听人说,烧纸能镇邪,能保平安。”

沈屿静静看着火光吞掉那些灰白的纸,忽然轻笑:“可意,以后……真想不再打打杀杀。”

林可意抹泪,轻声:“那就别走了,我们就在镇上,哪都不去。”

沈屿看她的眼睛,忽然像看见那个原本在青石街照相馆门口傻笑的少年,忍不住摸摸她的脸:“好。”

但他心里知道,这句“好”,有多难。

第三天,镇上传来风声:北陆的人彻底从南线收缩,短期内再无余力插手。

江怀远赶来报信,喘得满头大汗:“沈先生,昭宁那边也传话,说百姓都安定下来了。”

沈屿笑笑:“好。”

江怀远又犹豫:“可东江军残部可能要整合,您还去管不?”

沈屿摇头:“不管。”

江怀远愣住:“真不管?”

沈屿一字一句:“让他们狗咬狗。咱们守住小镇就够。”

江怀远看着他,心酸却又敬佩:“沈先生,您……也该过点自己的日子。”

沈屿眯起眼,笑意淡淡:“我想试试。”

晚上,沈屿帮林可意整理影集,看见他们前些日子给自己拍的那张合影,照片上两个人都笑得傻,背景是糊掉的布帘。

他轻声:“要不以后再补一张好看的。”

林可意扑哧笑出声:“你还挑剔自己照的相?”

沈屿认真点头:“太模糊,不配留一辈子。”

林可意鼻子一酸,忽然抱住他:“那以后,拍很多张,好不好?”

沈屿搂紧她,声音像一缕温热的风:“好,拍到老。”

日子在慢慢往前走。

“沈屿相馆”开始有更多顾客,镇上的孩子也学会跑来找林可意玩。

沈屿会在后院泡一杯清茶,看着街口卖糖人的老人,偶尔吹过一阵带青草味的风,就觉得很安心。

可夜里,他还是会悄悄检查那把短枪,看子弹是不是满的。

林可意有一次发现,眼泪就掉下来:“沈先生,你还担心吗?”

沈屿苦笑:“怕你吓到。”

林可意红着眼睛:“可我早就知道你会一首这样。”

沈屿把她抱进怀里,喉咙里发出很轻的叹息:“可意,对不起。”

林可意抹掉泪水:“别说对不起,活着就己经是最大的安慰。”

西月底的一天,镇子来了一个新的流浪剧班,搭起小戏台,唱起热闹的《长生殿》。

林可意拉着沈屿:“去看看,好不好?”

沈屿犹豫:“我不太会看戏。”

林可意撒娇:“那就陪我嘛!”

沈屿笑着点头:“好。”

夜风里,锣鼓声一阵阵飘远。

台上唱的“帝王情深”,台下的沈屿却只看着林可意。

他想,这才是他拼尽命换来的——一个人间烟火、吵吵闹闹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