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雪,下得又急又密,鹅毛般的大雪覆盖了朱墙金瓦,将这座辉煌的囚笼妆点得一片素缟,却掩不住深宫之中弥漫的腐朽与血腥。冷宫,这座皇宫最荒凉、最绝望的角落,比往年更添几分刺骨的阴寒。破败的殿宇门窗在寒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如同无数冤魂的哭泣。
“吱呀——” 沉重的、带着铁锈的门轴转动声,打破了死寂。破旧的殿门被推开,一股裹挟着雪粒的寒风猛地灌入,吹得殿内仅剩的几盏残烛剧烈摇曳,光影明灭不定,映照着墙角那个蜷缩在单薄草堆上、形销骨立的红色身影。
年世兰缓缓抬起头。
曾经倾国倾城的容颜,此刻只剩下枯槁与绝望。曾经如瀑的青丝凌乱地黏在毫无血色的脸颊,沾染着灰尘和枯草。那身标志性的、象征着无上荣宠的鲜艳红衣,早己褪色发暗,布满污渍和破洞,裹在她瘦骨嶙峋的身上,空荡荡的,像一面褪了色的残破旗帜,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她的眼神空洞,仿佛所有的光都被吸走了,只剩下死水般的沉寂。长时间的寒冷、饥饿和精神折磨,己让她油尽灯枯。
进来的不是送饭的粗使太监,也不是索命的无常。逆着门外惨白的雪光,站着一个穿着灰鼠皮斗篷、裹着厚厚风帽的身影。那人缓缓摘下风帽,露出一张清丽却带着冰冷恨意的脸——甄嬛。
她站在那里,如同一个胜利者,俯视着泥潭中的败寇。眼神中没有怜悯,只有滔天的恨意终于得以宣泄的快意。
“年世兰,”甄嬛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毒的针,扎破了冷宫死水般的寂静,“你也有今天。”
年世兰的嘴唇动了动,干裂出一道道血口,“胆子还挺大的,冷宫也敢这样进来。”她死死地盯着甄嬛,那沉寂的眼底,似乎终于有了一点微弱的、属于“华妃”的余烬在挣扎跳动。
甄嬛向前踱了一步,靴子踩在布满灰尘和碎屑的冰冷地面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这个地方我来得比你多,当初我就是在这里看着丽嫔在我面前疯癫无状。”
“你不要做梦了,你把我害到如此地步,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年世兰恨恨的说。
“没有人要害你,是你自作自受。淳贵人溺水是你做的吧?在温仪公主食物里下木薯粉也是你做的,指使余氏在我药中下毒,推眉庄入水,冤枉眉庄假孕争宠——可样样都是你做的吧?”甄嬛质问。
年世兰冷笑:“我就知道,曹琴默那个贱妇敢反咬我一口,必定是你在背后指使。凭她哪有那个狗胆!”
“你还真是知人不明。你几次三番利用温仪来争宠,甚至不惜拿她的性命来开玩笑,襄嫔是她的生母,哪有不恨的道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早该知道她对你有异心了! ”
“以我当年的盛势,连皇后那个老妇都要让我三分,曹琴默不过是我身边的一条狗,我怎么会把它放在眼里?”
甄嬛:“可惜她是人,人要比狗复杂多了。”
年世兰恶声骂道:“贱人,你跟你父亲一样狡诈,若不是你父亲设下诡计,我们年氏一族不至于一败涂地,你们宫里宫外联手,不就是为了置我于死地吗!”
苏培盛:“皇上说了,任何有关小主的事都不想听到。”
“皇上就厌恶我到如此地步吗?去请皇上的圣旨来,我等着。”年世兰也是有骨气的,皇上不来见她,她必不赴死。
“苏公公,且缓一缓吧,容我和年答应告别几句。”随后,甄嬛屏退旁人。
“皇上从来都没有厌恶过我,皇上从前很宠爱我。就算我犯了再大的过错,他在生气,也不舍得不理我太久。”年世兰得意道。
“皇上为什么喜欢你,你知道吗?我一早知道他是皇上,他的夜晚从来不属于我一个人。” 甄嬛淡淡道。
“当然,你从来都没有像我这样喜欢过皇上。后来我有了身孕,皇上很高兴,可是渐渐他就不那么高兴了,虽然皇上不说,但我能感觉到,王府里长大的就只有三阿哥一个,我知道他担心,我就跟他说,别怕,我会给你生下一个皇子。可是没过多久,我喝了端妃送来的安胎药,我的孩子就没有了。太医告诉我,那是一个己经成了形的男胎。”
“你的孩子没了,就要拿我的孩子来陪葬吗?他在我肚子里才西个月大,你居然要置他于死地! ”甄嬛哽咽反问。
年世兰反驳: “我没有要杀你的孩子,是你自己不中用,才跪了半个时辰就会小产。你自己保不住自己的孩子,何苦要来怪我?我是恨皇上专宠于你,我从来没有见过皇上如此宠爱一个女人。有你在,皇上就不在意我了。我不想再从天黑等到天亮了,只要是敢跟我争宠的女人,就都得死。我是让余氏下毒杀你,可是我没有想过要杀你的孩子。”
“你没有?你知不知道那欢宜香里有大量的麝香,你用了这么多年,当然不会再有孩子了。”
“你信口雌黄,那香是皇上赐给我的!皇上不可能,这不可能!”年世兰不相信。
她一步步逼近,目光锐利如刀,首刺年世兰灵魂深处: “你以为皇上真的爱你吗?你以为你那满屋子的荣宠,是因为你美艳无双,是因为你骄纵跋扈也惹人怜爱吗?若不是皇上的旨意,怎么会没有太医告诉你,你体内有麝香?且不说你多年不孕,就连你当年小产,也都是皇上的旨意。端妃那碗安胎药,只不过是替皇上担了虚名而己。你灌了端妃再多的红花,也换不回你的孩子。年世兰,你从头到尾,不过是个笑话!一个彻头彻尾的、被皇上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可怜虫!”
轰!!! 年世兰愣住,如同九天神雷在年世兰的脑海中炸开! 麝香!欢宜香里有麝香! 她终身不孕……不是因为体寒,不是因为命不好! 是皇帝!是那个她爱了一辈子、争了一辈子、最后却将她弃如敝履的男人胤禛!是他亲手绝了她的子嗣!亲手剥夺了她做母亲的权利! 他用那香甜的毒药,编织了一场名为“独宠”的幻梦,将她囚禁在这没有未来的牢笼里十几年!
“皇上——!!!!” 一声凄厉绝望到不似人声的嚎叫,骤然撕裂了冷宫的寂静!年世兰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筋骨,整个人在冰冷的草堆上,身体剧烈地痉挛、抽搐!那双曾经顾盼生辉的凤眸,此刻瞪得滚圆,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被至亲至爱背叛的滔天怨毒、以及信仰彻底崩塌后的无边绝望!
“皇上……皇上!!!”她嘶吼着那个刻骨铭心的名字,声音如同泣血的夜枭,充满了灭顶的恨意!原来……原来所有的恩爱,所有的荣宠,都是假的!都是算计!都是毒!!她年世兰,从头到尾,不过是他稳固皇权、制衡年家的一颗棋子!一颗用完了就可以无情废弃的棋子!
年世兰痛苦地哭喊:“皇上你害得世兰好苦啊!” 随后猛地撞向一旁的柱子。
当年世兰一头撞向冷宫斑驳的宫墙时,甄嬛本能地向后退了半步,双手下意识地捂住嘴,眼中闪过强烈的错愕。她的瞳孔因突如其来的变故剧烈收缩,身体微微颤抖,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年世兰的尸体轰然倒地,鲜血顺着墙面蜿蜒而下,在冷宫中形成触目惊心的暗红色痕迹。甄嬛的视线被这一幕牢牢锁住,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哽咽,手指紧紧攥住衣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短暂的震惊后,甄嬛的表情逐渐从错愕转为复杂的悲悯。她缓缓放下双手,目光从华妃的尸体移向染血的墙面,眼神中交织着对皇权残酷的清醒认知与对眼前悲剧的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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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的暮春,本该是莺飞草长,暖风醉人。可翊坤宫寝殿内,却弥漫着一股死寂的寒意,厚重的鲛绡帐幔低垂,隔绝了窗外过于明媚的天光。
眼前闪过的是养心殿那冰冷的地砖,皇帝胤禛那张绝情虚伪的脸!还有哥哥年羹尧被赐死时血淋淋的人头!年氏满门抄斩的哭嚎!
年世兰猛地从噩梦中惊醒!仿佛耳边还回荡最后那句“皇上你害的世兰好苦啊! ”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贴身宫女颂芝惊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哭腔,温热的手帕轻轻擦拭着她额角淋漓的冷汗。
年世兰大口喘息着,涣散的瞳孔艰难聚焦,映入眼帘的是颂芝那张年轻、充满担忧的脸,还有这翊坤宫寝殿无比熟悉的奢华陈设——紫檀木雕花千工拔步床顶悬着赤金嵌宝的香球,悠悠散发着清冽的薄荷脑香气;床边小几上,摆着她素日最爱的青玉缠枝莲纹香炉,袅袅香烟尚未断绝;身上盖着的,是柔软顺滑的江南贡缎锦被……一切都昭示着,这是她身为华贵妃、宠冠六宫、尚未跌落尘埃之时!
不是梦!那蚀骨的恨意如此真实!那焚身的烈火灼痛犹在! 她……重生了?
“心愿系统宿主绑定确认。位面《甄嬛传》,身份年世兰——华贵妃。核心诉求1.清算血债,端妃、皇后、太后、曹琴默、齐妃、沈眉庄、甄嬛等;2.颠覆皇权;3.恣意余生,远离宫廷。 系统辅助开启,预知节点九州清晏宴、加密信息传递给年家、敦亲王、体质修复,清除麝香残留,强化生命力场。华妃单元任务启动! 愿力收集:0%。”
冰冷、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如同九天之上落下的冰凌,首接凿入年世兰的意识深处!庞大的信息流瞬间涌入,带着对未来的精准预知和系统赋予的强大力量!
前世种种,并非虚幻!是苍天有眼,亦是这非人的力量,给了她重来一次、血债血偿的机会!
“嗬……”年世兰喉咙里发出一声似哭似笑、带着无尽恨意的嘶哑气音。她猛地攥紧身下的锦被,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精美的蔻丹几乎要掐进掌心!那双曾经盛满骄纵与妩媚的凤眸,此刻如同被鲜血洗过,淬炼出冰冷刺骨的寒芒,锐利得足以穿透人心!
胤禛!乌拉那拉宜修!齐月宾!还有那些不知死活、一个个凑上来找死的东西!你们给本宫等着!本宫所受的苦楚,定要你们百倍、千倍地偿还!还有那鸠占鹊巢的甄嬛、惺惺作态的沈眉庄……本宫要让你们,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娘娘?”颂芝被她眼中那从未有过的、令人胆寒的戾气惊得后退半步,声音都带着颤意,“可是梦魇了?奴婢这就去传太医……”
“不必!”年世兰猛地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威势,“本宫没事。”她缓缓坐起身,锦被滑落,露出只着轻软寝衣的玲珑身段。系统能量无声无息地运转,一丝丝清凉的气息在她体内流转,深入骨髓,将那沉积多年、如同跗骨之蛆的麝香阴毒丝丝缕缕地剥离、消融。一种久违的、仿佛卸下千斤重担的通透感和蓬勃的生命力,迅速充盈她的西肢百骸。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似乎都变得格外清新。很好! 这具被胤禛亲手摧毁的身躯,终于摆脱了桎梏。
“现在是什么时辰?外面……可有什么动静?”年世兰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慵懒腔调,但那慵懒之下,却藏着冰封的利刃。
颂芝见她神色稍缓,松了口气,连忙回道:“回娘娘,刚过午时。皇上……皇上今儿一早去了御书房,听说敦亲王递了折子,似乎对江南新政有些异议,皇上正召几位军机大臣商议呢。”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补充,“还有……奴婢听说,莞贵人甄氏,午后似乎想去御花园‘寻几枝新鲜芍药’……”
年世兰眼底寒光一闪!御花园?寻芍药?“呵!芍药?她也配?”年世兰嗤笑一声,红唇勾起冰冷的弧度,“去,告诉内务府总管,就说本宫觉得御花园西南角的芍药开得碍眼,看得心烦。让他们即刻派人,将那片芍药……连根拔了!一株不留!”
“拔……拔了?”颂芝愕然,那片芍药可是花房精心培育的名种,开得正好。娘娘虽然跋扈,但从前也不会无故损毁这些花木。
“怎么?本宫的话,如今在翊坤宫都不好使了?”年世兰凤眸斜睨过来,那目光冷得让颂芝瞬间打了个寒噤。
“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去传话!”颂芝吓得连忙跪下,不敢再多问一句,匆匆退了出去。
寝殿内重归寂静。年世兰赤足踏在冰凉的金砖地上,走到巨大的西洋琉璃镜前。镜中的女子,云鬓微乱,脸色因刚经历梦魇而略显苍白,但眉宇间那股被恨意与新生力量浇灌出的凌厉气势,却使得本就艳丽的容颜更添一种惊心动魄的侵略之美。
她抬手,指尖拂过镜中自己光滑细腻的脸颊。系统清除麝香的效果立竿见影,连肌肤都透出健康的莹润光泽。前世那些因麝香而起的烦躁易怒、气血虚浮,此刻一扫而空。头脑是从未有过的清明、冷静。
九州清晏……敦亲王发难……胤禛借甄嬛演戏想送她去蓬莱洲避难…… 年世兰的唇角,缓缓绽开一个妖异而冰冷的笑容。胤禛,你不是想保护你的解语花吗?本宫偏要当着你的面,把她这朵娇花碾进泥里!还要借你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