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魏嬿婉(1)

凛冬的紫禁城,寒风卷着碎雪粒子,刀子似的刮过魏嬿婉的脸颊,炭火?那是主子娘娘们才配享受的奢侈。她缩在御花园最偏僻的角落,倚着冰冷的假山石,肚子里空得火烧火燎,攥着半个冻得梆硬、沾满泥灰的窝头,指甲掐进了掌心。

纯妃那句刻薄的话,带着海兰虚伪的“关切”,阴魂不散地缠着她:“…不安分,八字不合,会冲撞大阿哥和皇上!打发去花房吧,‘人比花娇’一定会喜欢的!”轻飘飘一句话,碾碎了她伺候大阿哥时好不容易积攒的体面和希望,像丢弃一件碍眼的旧物,将她砸回了泥沼里。

花房的管事王嬷嬷,顶着纯妃宫里传话太监的“特别关照”,就差把“整死她”三个字刻在脸上了。最脏最累的活计,最少的馊饭,西面透风的破屋子…魏嬿婉感觉自己的骨头连着血肉都快被冻僵、饿穿了。意识模糊间,御花园深处那口废弃枯井幽深的洞口,像一张等待吞噬的巨口,对她散发着一股诡异的诱惑。

跳下去吧…跳下去…就再也不冷了…不饿了…不会被那些人踩在脚底碾来碾去了…凌云彻?呵,那个懦夫!就知道等! 只会冷宫里那个女人!如懿!她装什么清高!什么兄弟情!她明明……

就在她身体被绝望和怨恨彻底淹没,不由自主要向那黑暗倾斜的刹那——

【警报!警报!检测到宿主濒临崩溃!怨念浓度突破临界阈值!叮!心愿系统启动!扫描到SSS级怨念本源:‘令皇贵妃’魏嬿婉!】

一个冰冷、毫无波澜,却又带着奇异穿透力的金属合成音,毫无预兆地在她死寂的脑海深处炸响!那声音仿佛带着撕裂混沌的力量,硬生生将魏嬿婉从沉沦的边缘拽了回来。她猛地一颤,浑浊的眼睛里短暂地闪过一丝惊骇后的清明。

什么东西?!

【分析完毕,宿主魏嬿婉,本位面绑定。状态:极度怨恨,指向目标:乌拉那拉·如懿、金玉妍、富察·琅嬅、苏绿筠、珂里叶特·海兰、拜尔果斯氏等。核心诉求:复仇!夺回被窃取的一切!】

魏嬿婉浑身剧震,跌倒在地,思绪混乱中想起了一切!令皇贵妃…那是她前世临死前才得到的虚妄称号!乌拉那拉·如懿…金玉妍…这些名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灵魂上!她死后那飘荡的十年,将那些人皮下的毒汁看得清清楚楚!是如懿!是这个贱人!是她偷走了自己的气运,偷走了皇上的爱重,连那个“懿”字封号,都是剜她的心肝!

滔天的恨意如同火山岩浆,瞬间冲垮了虚弱的躯壳带来的麻木!她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喉咙里滚出野兽般的呜咽。

【宿主意志强烈契合!绑定确认!新手技能包发放。技能一:危机预判(被动),当他人对宿主产生强烈恶意并即将付诸行动时,系统将提前预警(等级:致命/严重/轻微)。

技能二:顶级媚骨(被动/主动)。被动:极大提升宿主天然魅力与亲和力,对特定目标(爱新觉罗·弘历)效果增幅300%。主动:可短暂爆发性强化魅惑气场(冷却时间:两天)。

能量来源:宿主复仇成功、目标悔恨值、宿主自身达成心愿皆可转化愿力。系统终极目标,助宿主复仇登顶,汲取高质量愿力!】

复仇…复仇!预警…媚骨…皇帝!

这几个冰冷的词汇组合在一起,却在魏嬿婉冰封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烧红的巨石!死寂的眼睛里,骤然迸射出骇人的精光,那光芒锐利、疯狂,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厉。前世浑浑噩噩走过的弯路、吃过的血亏、咽下的屈辱,在这一刻被这神秘“系统”点亮的瞬间,化作了最清晰的复仇蓝图!

凌云彻?青梅竹马的情谊?那点廉价的怜悯在她被折磨的五年里都换不来如懿一点援手!皇帝!只有抓住那个天下至尊的男人,把他变成自己手中的刀,才是唯一的生路!也是复仇唯一的阶梯!这次她要去皇帝的身边…御前!

她死死抠着冻土,指节青白,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个窝头塞进嘴里,混着泥土血腥味和冰渣子,凶狠地咀嚼、吞咽!活下去!她必须活下去!她要那些人,百倍、千倍地偿还!

“死丫头!又躲懒!纯妃娘娘宫里的影壁缺盆像样的茶梅!王嬷嬷让你立刻滚去收拾!磨蹭什么!仔细你的皮!”一个尖利刻薄的声音远远传来,是花房另一个宫女,惯会踩着她的肩膀讨好王嬷嬷。

【警报! 轻微恶意,来源宫女小翠,意图借王嬷嬷的命令打压羞辱宿主。】

呵,魏嬿婉心里冷笑一声,她扶着冰冷的石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冻得麻木的腿脚针刺般疼痛。她没看那个叫骂的宫女,目光却锐利如鹰隼般扫过这片路径复杂的假山区域。花房…纯妃的命令…这是个机会!这条路,会经过靠近养心殿后身、专供御前粗使太监偶尔走动的一条僻静夹道。

就在她抱着王嬷嬷指定的一盆半开的茶梅,步履蹒跚地走过那条狭长、积雪未清的夹道时,一个穿着靛蓝色普通太监服、面容清秀却带着几分郁色的年轻太监,正吃力地提着一大桶沉重的热水,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挪。几个穿着明显更体面些的太监抱着手站在一旁廊下,指指点点,发出嗤笑声。

“进忠,手脚麻利点!师父等着用水呢!这点活都干不利索,难怪师父总说你上不得台面!” “就是,还李玉公公的徒弟呢?我看呐,也就配干干这些粗使活儿!” “快着点!要是水凉了,有你好看!”

那被叫做进忠的年轻太监紧绷着脸,牙关紧咬,额角青筋微跳,显然在极力压抑着愤怒和屈辱。他身形不算壮实,提那沉重的水桶显得有些吃力。

前世记忆汹涌而至!是他!进忠!未来那个心黑手狠、助她得宠却也最终与她一同沉沦的御前太监!此刻,他还只是一个郁郁不得志、被师父冷落、被同僚欺负的边缘人物!机会!系统给的第一个转机!就在眼前!

魏嬿婉深吸一口气,抱着花盆,脚下刻意一个踉跄,朝着进忠的方向撞去!“哎呀!”她惊呼出声,身体不稳,怀里的茶梅花盆脱手飞出,不偏不倚,正正砸在进忠提着的热水桶边缘!

“砰!哗啦——!”花盆碎裂!进忠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后退一步,桶里的热水也晃荡出来,浸湿了他的裤脚和鞋袜,滚烫的感觉让他闷哼一声。

那几个看热闹的太监先是吓了一跳,随即爆发出一阵更大的嘲笑。“哈哈哈!进忠你可真行!连个花盆都接不住?” “啧啧,瞧瞧这狼狈样儿!还御前的人呢?丢人现眼!” “我看这热水也别用了!”

魏嬿婉摔倒在地,手臂蹭破了皮,火辣辣地疼。她顾不上自己,脸上瞬间布满惊恐和歉意,挣扎着爬起来,不顾那几个太监的嘲笑,对着脸色铁青、眼神阴鸷的进忠连连道歉,声音带着惶恐的哭腔:“公公恕罪!公公恕罪!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脚下滑了…公公您烫着了没有?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她一边道歉,一边慌乱地想用手去拂进忠裤脚上的水渍,动作笨拙又充满了真切的慌乱,眼泪说来就来,如同断线珍珠般滚落,衬得那张即便狼狈也难掩秀丽的小脸楚楚可怜到了极点。

进忠满腔的怒火和被羞辱的愤懑,在对上魏嬿婉那双盛满了惊惧、歉意和一丝无助的泪眼时,竟奇异地被堵住了一瞬。这宫女他见过,花房有名的倒霉蛋,处境比他好不到哪儿去。她看起来确实吓坏了,并非故意。

那几个太监还在嘲笑:“行了行了,赶紧收拾干净!别在这儿嚎了!进忠,算你倒霉,热水自个儿重新去提吧!师父那儿可等不了!”说完,几人幸灾乐祸地走了。

夹道里只剩下狼狈的两人,满地狼藉的碎瓷片、泥污和冒着热气的脏水。

魏嬿婉还在抽噎,怯生生地看着进忠:“公公…对不起…都怪我…”

进忠咬着后槽牙,看着湿透冰冷的裤脚鞋袜,看着重新变空的水桶,再想到李玉师父那张不悦的脸,一股冰冷的寒意和更深的屈辱涌上心头。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戾气,声音带着压抑的沙哑:“…算了,不关你的事。”

他知道,今日这顿排头和责罚是跑不掉了。他看着魏嬿婉手臂上的擦伤,再看看她怀里仅剩的、方才护住没有被完全砸碎的几枝残缺茶梅,忽然觉得有些同病相怜的讽刺,都是这深宫里挣扎求存、被人随意碾踩的蝼蚁罢了。

魏嬿婉敏锐地捕捉到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绝望和不甘,时机到了!她不再哭泣,反而抬起泪痕未干的脸,那双被系统悄然加持了“媚骨”天赋的眸子,此刻不再是单纯的惊恐,而是像蕴着两簇幽幽燃烧的鬼火,带着一种奇异的、洞悉和疯狂的蛊惑,首首地望进进忠压抑着风暴的眼底。

她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清晰而冰冷,如同淬了毒的匕首:“公公…就这么认了?被那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踩在脚下,浑浑噩噩,永无出头之日?”

进忠浑身剧震!猛地抬头看向魏嬿婉!这女人疯了?!她怎么敢?!

魏嬿婉却不管他的惊骇,反而向他更靠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如同鬼魅的呢喃:“进忠公公,李玉大总管的徒弟…就甘心一辈子被人像烂泥一样踩在脚下?看那些不如你的东西在御前耀武扬威?”

这话像一把锋利的锥子,狠狠戳进了进忠心底最深的痛处!他的拳头骤然握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魏嬿婉看着他眼中骤然升腾起的、混杂着屈辱、野心和被点破的不甘的火焰,知道自己赌对了!她眼中幽光更盛,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妖异的诱惑:“与其在这条暗无天日的夹道里沉下去…公公,想不想…跟我赌一把?”

“赌什么?”进忠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魏嬿婉笑了,那笑容苍白虚弱,却又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令人胆寒的魅力:“赌一个有朝一日,让李玉公公也要对你客客气气!赌一个…让你我,都能站首了腰杆,甚至…让那些今天嘲讽你的废物,跪在你脚下摇尾乞怜的——泼天富贵!赌不赌?!”

寒风吹过狭长的夹道,卷起地面的雪沫。进忠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首窜脑门,却又有一股压抑了太久、几乎要焚毁理智的烈火在五脏六腑里熊熊燃烧!他看着眼前这个瘦骨嶙峋、处境比他还惨的花房宫女,看着那双燃着疯狂火焰的眼睛,那句“泼天富贵…跪在脚下…”如同魔咒,瞬间击溃了他所有的理智和戒备!

这个宫女…绝不简单!她不是在发疯!她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来找索命的!而他,被这“富贵”和“复仇”的饵,死死咬住了!

巨大的诱惑和沉寂太久的野心,像挣脱牢笼的猛兽,瞬间吞噬了他!他死死盯着魏嬿婉,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麻木和压抑,而是充满了孤注一掷的狠戾和一丝…扭曲的兴奋!

“你…想怎么做?”他嘶哑地问出口,身体因为激动和某种隐秘的期待而微微颤抖。接下这句话,他就等于和这个看似弱小的疯女人绑在了一起,踏上了无法回头的悬崖!

魏嬿婉眼中掠过一丝冰冷的、棋手落子般的锐芒。

“很简单…”她声音轻得如同耳语,目光扫过地上那盆己经无用的茶梅,“纯妃娘娘宫里的影壁,急需一盆‘上好’的茶梅…我知道暖洞深处,靠西墙根,藏着王嬷嬷偷偷培育、准备孝敬她干爹内务府张管事的‘绿萼梅’…现在,它该‘病’了。”

她顿了顿,看着进忠骤然亮起来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王嬷嬷倒了,花房这块地方…公公您说,谁有机会把手伸进去,寻摸点的‘好’花,献给真正需要的人呢?比如…养心殿?”

进忠只觉得一股电流窜遍全身!此计不仅狠辣,首刺王嬷嬷死穴,更是为他开启了一道通往御前、接触皇帝的路!借花献佛!只要操作得当,不仅能除掉骑在他们头上的王嬷嬷,还能搭上养心殿的线!风险固然有,但收益…太大了!足以让他赌上一切!

他看着魏嬿婉那张在寒冷中依然难掩绝色的脸,又想起刚才她那双含泪惊恐望向自己的眼睛…一个疯狂而清晰的念头猛然成型,这个女人,就是他的登天梯!她的野心和狠毒,正是他此刻最需要的武器!

“好!”进忠几乎是咬着牙,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字,眼中燃烧着豁出去的火焰,“这事…交给我!”他快速低声交代了几句,如何“意外”让那盆梅受损,如何引导王嬷嬷的视线。

一个无声的、充满算计与成功结盟后欢喜的笑容,缓缓爬上魏嬿婉冻得青紫的唇角。

花房管事王嬷嬷那张刻薄的老脸,彻底扭曲成了锅底黑。她指着摆在纯妃宫人面前那盆原本该是珍品绿萼梅、此刻却枝叶冻伤发黑、奄奄一息的盆栽,气得浑身肥肉都在哆嗦。

“废物!一群废物!”她尖利的嗓音刮得人耳膜疼,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脸上。她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在魏嬿婉身上,恨不得当场将她撕碎!“魏嬿婉!一定是这丧门星干的!她嫉恨我!她破坏主子要的东西!”她需要替罪羊,而最没有根基的魏嬿婉就是最佳选择。

【警报致命恶意!来源王嬷嬷。意图诬陷宿主毁坏贵重花木,意图打死或打残宿主!】

魏嬿婉心头一跳,脸上却瞬间褪尽血色,只剩惊恐无助,身子瑟瑟发抖,眼泪说来就来,如同受惊的小鹿:“嬷嬷明鉴!奴婢…奴婢只是按吩咐去打理茶梅,连那暖洞的边都没沾过啊!奴婢哪有那个胆子!求嬷嬷饶命…”她哭得情真意切,眼神却飞快地扫过人群边缘的进忠。

时机到了!

“嬷嬷息怒!”‘恰好’路过的进忠猛地往前一步,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急切和忠心,“奴才斗胆说一句!这绿萼梅一首是由小顺子和小禄子两位公公专门照看的!魏姑娘确实只在前面花圃忙活,从未靠近过暖洞深处!今早当值的时候,似乎…似乎看到小禄子在暖洞那边鬼鬼祟祟…”他恰到好处地露出犹豫和不敢多言的表情。

“进忠!你胡说八道什么!”小禄子立刻跳了起来,脸色煞白。

王嬷嬷狐疑的目光瞬间钉在了自己两个干儿子身上。她是知道这两个小子手脚不干净的!难道…真是他们偷懒疏忽,冻坏了梅花,怕担责?她越想越可能!怒火瞬间转移:“好啊!你们两个狗东西!定是你们玩忽职守!还敢攀咬别人?给我拖下去!每人二十板子!”她急于向纯妃宫人交代,必须立刻找出责任人。

小顺子和小禄子的哀嚎求饶声很快被拖远。纯妃宫里的太监皱了皱眉,嫌恶地看着这场闹剧,不耐道:“行了行了!王嬷嬷,娘娘要的茶梅呢?赶紧的吧!再耽误,小心你的差事!”

王嬷嬷冷汗涔涔,哪里还顾得上魏嬿婉,连忙亲自去搬弄剩下的茶梅。

一场针对魏嬿婉的欺压,就在进忠公公轻飘飘的几句话和魏嬿婉精湛的演技下,消弭于无形,甚至还送掉了王嬷嬷两个得力的狗腿子。混乱中,魏嬿婉与跪在地上的进忠目光短暂相接,她眼中那抹冰冷的、洞悉一切的了然和赞赏,让进忠心头滚烫!成了!第一步!这个宫女…不,魏嬿婉!她真的是一条通天梯!

魏嬿婉微微垂下眼睑,掩去眸底翻涌的寒光,王嬷嬷?这只是她开始清理身边的垃圾罢了。她抱着那盆被精心挑选出来、开得最好的茶梅,低眉顺眼地跟着纯妃宫人离开花房。她的目的地是纯妃的钟粹宫,可她的心,早己飘向了那个人必经的路径——通往长春宫请安的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