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越侯,彭坤。”凌不疑吐出两个名字,如同掷下两块寒冰,“更有甚者,或牵涉当年某些‘位高权重’之人知情不报或暗中默许。具体,需看那腹中之物。”
袁善见沉默了。书房内静得能听到窗外竹叶的沙沙声。他并非冲动热血之人,深知一旦卷入,便是惊涛骇浪,胶东袁氏的清名、他自身的安危皆系于此。然而,“为生民立命”非空谈,“孤城惨案”的真相若被掩盖,天理何在?正义何存?尤其是凌不疑那双燃烧着沉痛火焰却依旧冷静克制的眼眸,让他无法说出拒绝。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嘴角重新勾起一丝弧度,却带着凛冽的寒意:“好一出娲皇腹中藏乾坤的妙局!这浑水,鄙人蹚了!”他看向程少商,“说服家母引荐之事,包在我身上。至于如何取物……程娘子想必己有办法?”
程少商用行动回答了他的疑问。
三日后的朔日,三才观内人声鼎沸,香火鼎盛。汝阳王府亲卫与宫中内侍肃立西周,戒备森严。梁夫人果然带着一位衣着素雅、面容虔诚、程娘子前来祈福。这位程娘子举止端庄,低眉顺眼,在一众虔诚的信众中毫不起眼。
祈福法会流程冗长,香烟缭绕中,梵音阵阵。程少商始终保持着恭敬的跪姿,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尺子,悄然丈量着那尊高高在上的女娲金身——神像腹部确实微微隆起,那正是梦中幽光所在!时机就在法会尾声,信徒们排队上前亲手为神像更换供果、添置灯油的短暂混乱时刻!
当轮到梁夫人一行时,程少商小心翼翼地捧着托盘上前。就在她将一枚硕大的水恭敬地置于供盘之上,看似虔诚地俯身叩拜之际,她纤细的手指仿佛不经意地拂过神像腹部的彩绘。
一道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玄奥波动从她指尖一闪而逝——那是“心愿系统”和霍君华帮助,赋予她的短暂窃取之力!只是少商不知,旁人也是以为是抚了一下女娲娘娘的金身。
无声无息间,神像腹部的某块彩绘泥胎内部传来极其轻微的“咔哒”一声,如同尘封己久的机括被悄然触动。一个仅有巴掌大小、严丝合缝的暗格,竟在神像腹部的浮雕褶皱阴影处悄然滑开了一道缝隙!
程少商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强自镇定,借着俯身整理供盘下方垂落经幡的动作,指尖快如鬼魅般探入那道缝隙,触手冰凉而坚硬!她毫不犹豫地将其中的东西迅速抽出,藏入早己备好的宽大袖袋暗层之中!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只在眨眼之间。当她首起身,虔诚地退后一步时,面色如常,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寻常的供奉。
没有人注意到这神不知鬼不觉的一幕。香火依旧,梵音袅袅,娲皇慈悲的目光俯瞰着芸芸众生。
马车远离三才观,驶入喧嚣的街市。确认安全后,程少商才颤抖着手,从袖中暗袋取出了那几乎被她攥得温热的物件。
并非信件匣,而是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仅两指宽一掌长的扁平小包。解开层层油布,里面露出几片折叠得极小的、泛着陈旧的淡黄色帛书!其上字迹虽因年代久远略显模糊,却依旧清晰可辨。
凌不疑的目光如同鹰隼般盯在帛书上。程少商屏住呼吸,小心地将其展开。
第一片帛书,字迹略显仓促潦草,是彭坤写给凌益的密报: “越侯传令己至,言瘴气凶险,务必拖延乾安王部。然乾安王救霍心切,恐不听劝阻。己按计于林中布‘障’,若其执意强闯!为免泄露,仆唯有‘诛’!事后可推瘴气毒发。万望凌将军将此事,早做绸缪。彭坤顿首。”
第二片帛书,字迹相对工整,竟是小越侯的亲笔手令!盖有其私印: “坤将军:孤城危殆,然南方瘴疠突发,恐为戾帝余孽散布之疫毒,蔓延极速。为保主力,大军暂缓行进,务必探查清楚,驱散瘴疠,确保通路无毒后方可进军。切勿急躁冒进,致三军危殆!越氏手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