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余非——沈雨(5)

杨宅二楼的私人书房,厚重的丝绒窗帘隔绝了窗外依旧淅沥的雨声,空气里弥漫着上等雪茄的冷冽余味和一种山雨欲来的死寂。

杨振华背对着巨大的红木书桌,站在窗前,指关节用力到发白,捏着一张薄薄的、却重逾千斤的基因检测报告。

结果栏那一行冰冷的印刷体结论,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灼烫着他的眼和理智!

‘曼萍的样本与余非的样本存在首系血亲关系大于99.99%,而曼萍的样本与叶琳的样本无血缘关系,叶琳和余非样本却都和叶平涛有血缘关系。’

真相如同淬毒的尖刀,狠狠捅穿了九年来精心编织的谎言帷幕!刀刀见血!

他猛地转身,将那份报告狠狠拍在光可鉴人的桌面上!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如同惊雷炸响!

“混账!”杨振华的声音低沉嘶哑,裹挟着滔天的怒火和一种被至亲欺骗的彻骨寒意,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钉在垂手肃立、大气不敢出的张伯身上,“查清楚了吗?!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清楚了,老爷。”张伯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额头渗出冷汗,快速清晰地汇报,“当年,市中心医院妇产科,余玥和小姐是在同一家医院的产房分娩的,不过余玥是在普通病房,分娩时间相差不到一小时。护士站的值班记录完全对上了!是余玥偷偷去了VIP病房,调换了两个孩子!余玥当时未婚先孕被叶平涛抛弃,走投无路,又恨极了小姐,她想让小姐的孩子替她受苦,让她的孩子……去享福。”

“享福?!”杨振华怒极反笑,眼底是冰封万里的杀意,“好……好一个叶平涛!好一个余玥!”他拿起桌上另一份文件,那是关于当年叶平涛如何一边稳住怀孕的余玥,一边疯狂追求曼萍并最终入赘杨家的详尽调查。

“一个贪慕虚荣,抛妻弃子!一个恶毒下作,偷梁换柱!他们把我杨振华的亲孙女当成什么了?!把曼萍当成什么了?!把琳琳……又当成什么了?!” 最后一句几乎是咆哮出来,震得桌上的水晶烟灰缸嗡嗡作响。

“老爷别生气!”张伯深深低头。

“生气?”杨振华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冲破胸膛的狂暴情绪,眼中的怒火渐渐沉淀为一种更加可怕的、冰冷的决断,“叶平涛回来了吗?”

“叶先生……刚陪太太和琳小姐从美容院回来,正在楼下客厅。”张伯谨慎地回答。

“呵,潇洒得很。”杨振华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去,把那个孩子带过来,还有,”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让所有人都到客厅去!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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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丽客厅的水晶灯洒下冰冷的光,叶平涛正翻着财经杂志,姿态从容。杨曼萍坐在另一边端着花茶,笑容温婉。叶琳则依偎在妈妈身边,摆弄着一个新收到的昂贵音乐盒,脸上是纯然的欢喜。

“妈妈,你看这个跳芭蕾的小人儿,真像……”叶琳的话被猛地打断。

“砰!” 客厅门被大力推开!巨响惊得所有人抬头。

杨振华脸色阴沉,出现在门口,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身后是张伯,以及一个穿着崭新却略显宽大衣服的小女孩——面色苍白、眼神怯怯的‘余非’。

客厅里方才流淌的温馨气息瞬间冻结成冰。

叶平涛脸上的从容瞬间凝固,他放下杂志站起身,眉头微蹙,带着被打扰的不悦和显而易见的困惑:“爸?您这是……” 他的目光扫过余非,那份不悦加深了一层,“怎么把她带回来了?司机不是送她回家了吗?” 他以为是余非不知好歹,又跑回来纠缠。

杨曼萍笑容骤然消失,放下茶杯,眉头紧蹙,看着余非的眼神充满毫不掩饰的嫌恶和排斥:“爸?您怎么又把她带进来了?家里刚收拾干净,她……”她未尽的话语里是浓浓的不耐烦和嫌弃。

叶琳看到余非,先是惊讶地睁大了眼,随即脸上露出纯真的困惑和担忧:“小非?你来了,怎么……穿成这样了?”她下意识想站起来,却被杨曼萍一把拉住。

沈雨站在杨振华身后半步,微微低着头,瘦小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着,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像受惊的小鸟。

“嫌她碍眼?”杨振华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冷得像冰渣,“是啊,一个被偷走了身份、被当成垃圾一样丢在外面九年的孩子,是够碍眼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脸色骤变!话锋不对!

叶平涛心头狂跳,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他,他眉头紧锁,满脸的难以置信:“爸,您说什么?什么偷走身份?什么九年?我怎么听不明……”

“叶平涛!”杨振华厉声打断,冰冷视线如刀锋刮过他,“九年了!杨家可曾亏待你?!”

叶平涛脸色微变,急切辩解:“爸,我对杨家,对曼萍,对琳琳,都是真心实意!天地可鉴!您到底……”

“住口!”杨振华雷霆厉喝,目光转向一脸震惊茫然的杨曼萍,眼底痛楚,“曼萍!你疼了九年,宠了九年,当成心肝宝贝的‘亲生女儿’……”他猛地指向抱着音乐盒、满脸纯然无措的叶琳,“她根本不是你的孩子!”

“什么?!”晴天霹雳! 杨曼萍脸上血色褪尽,茶杯“啪”地摔碎在地毯上!她猛地站起身,尖利失声:“爸!您胡说八道什么?!您疯了吗?!琳琳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是我的女儿?!她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外公坏!”叶琳吓得音乐盒脱手,惊恐地看着外公,又看看妈妈,“我就是妈妈生的!外公骗人!”她哭喊着扑向杨曼萍。

叶平涛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脸上血色尽失,只剩下巨大的震惊和茫然:“爸!这…这不可能!琳琳她…她怎么可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看向余非,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定,巨大的困惑和难以置信。

“骗人?”杨振华冷笑,拿起张伯递上的报告,狠狠摔在杨曼萍面前茶几上!“你自己看!看清楚!看看这‘好女儿’跟你有没有一丝血缘!” 他指向局促不安的沈雨,声音沉痛而压抑:“她!余非!才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被余玥那个毒妇,在你生产时趁乱调换!让你的亲骨肉在外受苦九年!让一个……野种鸠占鹊巢九年!”

每一个字都像刀子扎进杨曼萍心窝! 她颤抖着手抓起报告。看清结论的刹那,天旋地转! “不……不可能……这不是真的……”她失神呢喃,目光从哭喊的叶琳身上,茫然移向那个苍白瘦弱、衣着不合身的女孩……余非?那个她从未正眼看过、甚至本能厌恶的穷孩子? 巨大的荒谬和绝望将她淹没!

“啊——!!!”杨曼萍凄厉尖叫,猛地捂住头,崩溃地瘫倒在沙发上,痛哭失声!

叶平涛呆立当场,巨大的冲击让他几乎无法思考,他看看哭得撕心裂肺的妻子,看看同样惊恐万分的叶琳,再看看那份冰冷的报告,最后目光落在余非身上,脸上交织着痛苦、困惑和一种被命运愚弄的茫然:“余玥,她…她竟然做了这种事?!她怎么敢?!”

就在这时,客厅通往偏厅的门被两个穿着杨家制服的壮实男佣一左一右地推开。他们的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余玥被几乎是半推搡着“请”了进来。

她的样子狼狈不堪,头发蓬乱,几缕碎发被汗水黏在苍白枯槁的脸颊和脖子上。显然是被人从那个破败的出租屋里强行带走的状态。她的眼神浑浊,布满血丝,眼窝深陷,带着一种长期被生活磋磨后的麻木和此刻身处陌生奢华环境的巨大不安。

一进门,她目光触及紧紧抱着杨曼萍哭泣的叶琳时,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慌乱地别开了脸,根本不敢细看那酷似自己年轻时的眉眼,愧疚和一种扭曲的保护欲让她的眼神躲闪飘忽,内心翻江倒海。

“蹬蹬蹬!”急促脚步声传来,佣人阻拦声响起:“先生!您不能进来!”

穿着脏污戏服、脸上带着油彩汗水的余强猛地冲进来!他一眼看到被围在风暴中心、惨白着脸的“余非”,心头剧痛,立刻冲过去将她护在身后,如同愤怒的狮子对着杨振华和崩溃的杨家人怒吼:“你们干什么?!她还是个孩子!有什么事冲我来!”

他双眼赤红,胸膛剧烈起伏,完全不明白眼前这诡异的对峙和姐姐余玥为何会出现在此,只知道拼死护住身后瑟瑟发抖的小外甥女。

杨振华对余强的怒吼置若罔闻,他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冰冷的眸子,此刻死死锁定在角落里瑟缩颤抖的余玥身上!

“余玥!”杨振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重压和刺骨的寒意,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落,“回答我!当年在医院,是不是你——趁乱调换了两个孩子?!是不是你——把我杨家的血脉丢在泥里,让一个野种鸠占鹊巢九年?!” 他指向沙发上面如死灰的叶琳,又猛地指向被余强护住的沈雨!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要将余玥的灵魂洞穿!

余玥猛地一颤,枯槁的脸上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她眼神慌乱地躲闪着杨振华那能杀人的目光,嘴唇哆嗦着,下意识地矢口否认:“没……没有!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你血口喷人!” 她的声音尖利而虚弱,充满了垂死挣扎的味道。

“血口喷人?” 杨振华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近乎残忍的弧度。

他看也不看余玥,目光转向旁边的张伯,朝着刚才被他摔在杨曼萍面前茶几上的那份基因检测报告一点。

张伯立刻会意,快步上前,弯腰捡起那份报告,几步走到余玥面前,将那份报告首接怼到了她眼前!冰冷的纸张几乎要贴到余玥惊恐放大的瞳孔上!

“看清楚!”张伯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带着杨家的威严,“白纸黑字!铁证如山!”

余玥的目光被强迫性地聚焦在报告上那几行冰冷刺目的结论上。

“轰——!” 字字如惊雷,在她脑中炸响!那支撑了她九年的、扭曲的侥幸和自欺欺人的高墙,在这份冰冷的科学铁证面前,瞬间土崩瓦解!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精神共振·启动!目标:余玥!情绪节点:秘密被铁证揭穿的极致恐惧与扭曲怨恨!放大倍数500%!精神壁垒加固中。】

沈雨在余强身后,低垂的眼帘下,冰冷的指令无声下达。

一股无形却精准无比的精神冲击,如同最猛烈的催化剂,瞬间引爆了余玥心中那积压了九年、早己发酵成剧毒的恐惧、不甘和扭曲的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