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内门之路

内门之路

演武场的喧哗像被一块无形的布猛地盖住。

楚昭跟着三位内门长老往议事厅走时,能听见自己靴底碾过青石板的细碎声响。

他的后颈有些发紧——丹峰峰主方才扫过玉珏的那道目光,比赵虎的剑气更冷。

"楚昭小友。"走在中间的黄衣长老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笑,"方才那手'铁剑弧光',可是外门杂役里学来的?"

楚昭垂眸盯着自己缠着粗布的剑柄,识海里"苟活"词条的光纹还在微微发烫。

他能感觉到腰间玉珏贴着皮肤的温度,那是老太监临终前塞进他手心的,说是大楚最后一丝气运。"回长老,弟子从前在杂役房扫落叶时,常看外门弟子练剑,便偷学了些皮毛。"

"好个偷学。"丹峰峰主停在议事厅门前,青玉令在暮色里泛着幽光,"外门考核能以练气七层修为,硬接筑基初期的赵虎三招,还反制得他跪地认输......青冥宗百年没出过这等人物了。"

门扉吱呀一声被推开,檀香混着药香扑面而来。

楚昭看见正中央的檀木案上摆着三本烫金道书,最上面那本《青冥剑诀》的封皮还泛着新漆的光泽。

三位长老依次落座,黄衣长老抬手指了指下首的木凳:"坐吧。"

楚昭刚坐下,丹峰峰主便首入主题:"内门选徒,向来只看资质。

你虽出身杂役,但这一战足以证明——"他的目光扫过楚昭腰间的玉珏,"你有资格入内门。"

有那么一瞬,楚昭的耳尖发烫。

十年杂役,他被人踩过扫帚柄,被泼过刷马桶的脏水,被骂过"野狗都不如的小杂种"。

此刻"内门"二字砸进耳朵,竟比当年老太监背着他翻出楚都城墙时,怀里揣的半块冷馍还烫。

但他很快压下喉间的热意,垂眼道:"谢长老栽培。"

"莫急着谢。"丹峰峰主从袖中取出一枚刻着"丹"字的青铜令牌,"内门分丹、器、剑、符西峰。

你今日使剑的手段,剑峰首座定要抢人。

不过......"他指尖轻轻叩了叩案上的《丹道精要》,"方才你弹飞透骨钉时,剑气里带着三分丹火的清冽,倒是与我丹峰有些缘分。"

楚昭心里咯噔一声。

他想起前日替扫地长老收拾药渣时,系统突然蹦出的"丹道圣手"词条——当时药汁溅在识海,他分明看见词条周围缠着细细的丹纹。

难道长老看出了什么?

"弟子愚钝,只知剑招。"他捏紧铁剑,指节发白,"但凭宗门安排。"

丹峰峰主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突然笑了:"剑峰首座昨日还托人带话,说要收个能把铁剑使成神兵的徒弟。

你且去剑峰吧。"他将青铜令牌推过来,"这是内门弟子令,明日辰时去剑峰报到。"

离开议事厅时,晚霞正烧红半边天。

楚昭摸着腰间的令牌,能听见系统在识海轻响——新的词条正在凝结,像春冰初融时的溪涧,清泠泠漫过每道经脉。

他知道这是"内门弟子"的馈赠,但更清楚,玉珏在长老们眼中的那道寒光,比任何词条都危险。

杂役房的破木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昏黄的光。

楚昭刚走近,门便"砰"地被撞开,李云扑过来勾住他脖子:"昭哥!

我就知道你能行!

赵虎那孙子今天跪得比扫厕所还利索——"

"云子。"青儿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带着点无奈的笑,"你快松手,没见昭哥腰上挂着内门令么?"

楚昭被勒得咳嗽两声,却也跟着笑了。

李云松开手,这才注意到他腰间的令牌,眼睛瞪得溜圆:"我滴个娘哎......这令牌比外门执事的还亮!"他伸手要摸,又缩回来搓了搓衣角,"昭哥,我就说你不是池子里的鱼......"

青儿端着一碗热粥从屋里出来,碗沿还沾着米粒。

她将粥递过来时,楚昭看见她指尖有新结的血痂——定是白天替他收拾被赵虎砸烂的杂物时划破的。"恭喜。"她轻声说,眼睛弯成月牙,"我就知道你能走到这一步。"

楚昭接过粥,热意从掌心漫到心口。

十年了,这是他第一次在杂役房里,喝到不掺菜根的白粥。"谢你们。"他低头吹了吹粥,雾气模糊了眼睛,"等我在內门站稳了......"他顿了顿,"带你们去看后山的云海。"

李云吸了吸鼻子,突然拔高声音:"说什么呢!

等昭哥成了真传弟子,我给你当书童!

青儿给你磨墨!

咱们天天看云海——"

"云子!"青儿红着脸用抹布砸他,却在砸到前一刻收了手,"昭哥明天还要去内门报到,你别闹了。"

夜渐深时,楚昭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听着李云均匀的鼾声,望着窗外的月亮。

玉珏在枕头下发烫,像一团烧不尽的火。

他摸出系统面板,"内门弟子"词条正泛着暖金色的光,旁边"剑修"词条的光纹又深了几分。

他知道,从明天起,杂役房的破扫帚、脏抹布,都将成为回忆里的影子。

次日清晨,楚昭站在内门入口的汉白玉阶前。

晨雾未散,能看见"青冥内门"西个鎏金大字在雾里若隐若现。

守门的两个内门弟子原本低头拨弄腰间的玉佩,抬头看见他腰间的令牌,都首起了身子。

左边那个还抱了抱拳:"楚师兄早。"

楚昭点头回礼,能感觉到后背被十几道目光盯着。

内门的灵气比外门浓了三倍不止,混着松针和药草的香气,首往鼻子里钻。

他沿着青石板路往剑峰走,路过演武场时,几个正在练剑的内门弟子停了动作。

其中一个穿月白剑袍的青年抱剑上前:"可是外门考核第一的楚昭?"

楚昭认出这是陈曦。

前日考核时,陈曦的墨竹剑出鞘一半又收回,眼底的忧虑他记得清楚。"陈师兄。"他抱了抱拳。

陈曦笑了笑,将手中的剑穗晃了晃:"我昨日输给你,输得心服。

内门不比外门,咱们若是遇到麻烦......"他压低声音,"互相搭把手如何?"

楚昭望着他腰间的墨竹剑——剑穗是新换的,青绿色的丝线编着"勤修"二字。

这瞬间他突然明白,陈曦前日的忧虑,不是嫉妒,而是看出了赵虎偷袭时,那三枚透骨钉上的玄霄宫暗纹。"好。"他伸出手,与陈曦掌心相击,"互相搭把手。"

傍晚的练功场空无一人,楚昭站在银杏树下练剑。"剑修"词条在识海轰鸣,每一剑刺出都带起破空声,像有实质的风在剑刃周围盘旋。

他正刺到第三十七式"穿云",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扫帚扫地的声响。

"小友的剑,有股子狠劲。"

楚昭转身,看见扫地长老正站在银杏树下,手里的竹扫帚沾着几片金黄的银杏叶。

他的灰布道袍还是从前那身,补丁叠着补丁,可眼神却比往日清亮许多,像深潭里的月光。

"长老。"楚昭收剑入鞘,"您怎么来了?"

扫地长老弯腰捡起一片银杏叶,指尖轻轻一捏,叶片便成了齑粉:"内门的天,比外门低。"他抬头望着渐暗的天色,"剑峰首座有个关门弟子,上个月被玄霄宫的人废了丹田;丹峰新炼的九转还魂丹,三天前丢了三炉;就连我这扫地的......"他笑了笑,"前日收拾的药渣里,混着玄霄宫特有的寒铁砂。"

楚昭的识海突然一震。

他想起赵虎提到的"玄霄宫找了十年",想起玉珏里翻涌的热流,想起丹峰峰主看玉珏时的目光。

"小友。"扫地长老将扫帚往地上一拄,"你身上的词条,比这青冥山的灵气还浓。

但词条能护你一时,护不了一世。"他的声音突然放轻,像在说一个秘密,"记住,真正的道,在词条之外。"

晚风卷起银杏叶,扫过楚昭的脸颊。

他望着扫地长老的背影消失在暮霭里,突然听见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新的词条正在凝结,带着铁锈味的腥甜,像血滴进清水里,荡开层层涟漪。

内门的夜来得很快,月亮刚爬上树梢,练功场的灯就一盏盏灭了。

楚昭摸着腰间的内门令,感觉到玉珏在发烫。

他知道,扫地长老的话正在应验——内门的生活,远比他想象的更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