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寒山几乎一语中的地指出了祝雪茶最惶恐最担心的问题点。
他一向惜字如金,鲜少的会像这样耐心到把话揉碎了一点点解释给人听。
“听我说幺儿,你是在晏家长大的,是晏家的掌上明珠。
祝家谁是真正的千金对你来说本来就不是很重要的事情。
祝长信回到祝家是六年前的事情,这么多年过去,圈内不少人对她的身份心知肚明,如今这场所谓恢复身份的生日宴不过是想得我一个首肯。
然而这一切,都和你没有关系。”
晏寒山想表达的只有一个意思:我们宠爱你和你的身份没有任何关系,你永远都不会被抛下。
但是晏寒山不能就那么首白地说,因为这句话也是晏寒山,时潇,江忆辰这六年根本无法从她死亡里走出来的根本原因。
祝雪茶听懂了。
但是更难受了。
她忽然想通了,自己就是为了这点儿小事,重病到所有人都为她忙前忙后,她十七岁到十八岁那段时间的浑浑噩噩,再到后来安全感尽失到崩溃……
“我做了个梦,梦里……”
祝雪茶再一次试图将那些话说出来,把“剧情”里预知到的事情告诉晏寒山。
当然,一如既往地没有声音,头痛欲裂到难以继续开口。
看着她脸色如此苍白,晏寒山意识到什么,修长瘦劲的手指轻轻捏住她的下巴,漆黑深邃的眼眸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严肃。
“不能说就不说了,听话。”
祝雪茶攥着他的衣摆,手腕上足足缠了西圈的小叶紫檀映衬着他的衣料,仿佛攥紧的是晏寒山的心脏。
听到他的话,祝雪茶就像是被输入了指令的小玩偶,困意真的开始上溢。
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冷香,祝雪茶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
她呢喃了句什么,晏寒山微微附身靠近后,才听清那是一声“哥哥”。
穿在她身上真丝材质细软温和的睡衣,这会儿勾勒出正在逐渐长成的酮体,可还是清瘦的厉害。
合上眼后她就像是久病缠身,行将就木的患者,光是着分明的腕骨,晏寒山的心脏都一抽一抽的疼。
所以,祝雪茶十七岁开始频繁被梦魇缠身,以及无论如何都无法恢复的身体,也和那所谓的“剧情”有关。
如果没有那场车祸,祝雪茶依旧会死在十八岁那年。
而祝雪茶所看见的“剧情”里,有的是……祝长信……
想到这里,晏寒山把人抱回卧室,小心翼翼掖好被角才离开。
等再进到书房的时候,就瞧见时潇坐在沙发上,手指在平板上划过,不知道在浏览什么。
听见开门声,也没专门抬头看他,随口问了一句。
“听说你收到祝家生日宴的邀请函了?”
“嗯……”
时潇冰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和晏寒山比起来一路的不近人情。
闻言更是冷笑。
祝江甚至都没胆子给她和江老三发邀请函。
“圈里有人说,祝长信会取代幺儿来到晏家,更有甚者说你们晏祝两家本就打算缔结秦晋之好,没了祝雪茶就换祝长信上……
有佳人在侧,你那疯病迟早会好。”
话到最后,她那过分犀利的眉眼才闪过一分讥讽的笑意。
“这种话都传到我面前来了,你们祝家老宅那帮人,是等着我出手收拾吗?”
自从祝雪茶死于车祸晏寒山疯癫之后,老宅那边的人都开始蠢蠢欲动,作为一棵参天大树上蠕动的臭虫,蜷缩在盘根错节的树洞里,啃食着根基却将腐朽的木屑奉为金粉。
他们寻找着可以和晏寒山抵抗的势力,甚至不惜用所谓的联姻来牵制住他这个疯子。
晏寒山着大拇指和食指,那上面似乎还残存着碰到祝雪茶时过于娇嫩的触感。
他想起祝雪茶喊自己的那声“哥哥”,眸底意味不明。
“过几日,我会亲自回一趟旧京老宅。”
时潇停下动作,想到什么,忽然笑得非常恶劣。
“你知道,祝长信长什么样吗?”
晏寒山坐到那边的办公桌主座上,神色平淡,口吻凉薄。
“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把文件放在你桌上了,你看看呢。”
时潇几年前的行事颇为张扬狠辣,这几年更多的是喜怒不形于色,这还是第一次露出带着几分纯恶劣的表情。
晏寒山蹙眉,翻开己经摆到自己跟前的文件。
动作瞬间就僵住了,眼神中浓郁的凉意开始扩散。
那是一张祝长信最近在公共社交平台上发表的自拍照。
那张脸,和如今正躺在主卧睡得香甜的祝雪茶,有七分相似。
是乍一眼看去都会让人认错的程度。
连笑起来时嘴角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她有用吗?老三查完消息看上去不太理智,如果同意,将会是我把她的脸完完整整的剥下来。”
这对时潇来说似乎非常有趣,不知道她是不是己经开始想象这件算得上美妙的事,那抹笑容甚至算得上残酷。
晏寒山看着那张和祝雪茶近乎一样的脸,看着那恰到好处的微笑弧度,攥着文件纸页的手骤然用力,恨不得把这张纸连带那张脸都撕碎。
但是几秒后,晏寒山说的却是:“暂时先别动她。”
时潇挑眉。
“幺儿或许,也能察觉到‘剧情’,而且,还和祝长信有关。”
祝长信被秘密接回祝家,是六年前祝雪茶死后的事情,祝雪茶不可能对她有印象。
可是祝江来的那一日,状态不对的祝雪茶抱着他脖子颤颤巍巍说的那句“不要祝长信”,分明是早就知晓祝长信存在的意思。
时潇想得比他更快一步。
“地下室那一墙的脑芯片,不是有很多还破译不出来吗?
有没有可能,你们按照破译幺儿和程星和两人剧情的算法并不适用那一批芯片,所以才破译不出来。”
被时潇一提示,晏寒山就明白了。
“不止一本‘剧情’?”
话音刚落,两人的神色都变得极其难看。
时潇几乎是当机立断:“不能让幺儿按照我们当年硬抗的方式,将所谓的‘剧情’泄露出来。
她身体太弱了,真要是跟那股力量硬拼……”
光是想想都让时潇心脏骤停。
晏寒山又何尝不是没见到那会儿祝雪茶瞬间苍白的神色。
他眉眼下压,眸底结霜,浑身都被低气压笼罩。
“我会解决好这一切的。”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把祝雪茶从那被所谓命运牵制的既定剧情里脱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