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烤糊了的山鸡…您…您信吗？”
诗谛抖着嗓子说完，自己都想抽自己一嘴巴。
这鬼话，三岁小孩都不信！
寒潭死寂。
只有水珠从女子湿透的发梢滴落，砸在凝滞的水面上，发出“嗒…嗒…”的轻响，每一声都像敲在诗谛紧绷的神经上。
月光下，女子绝美的脸上，冰霜似乎裂开了一丝缝隙。
那双冰蓝得能冻碎灵魂的眸子，死死钉在诗谛怀里那只“烤山鸡”身上。
小凤梨软趴趴地瘫着，湿透的绒毛黏在一起，赤金异色瞳紧闭，只有小胸脯还在微弱起伏，怎么看都是一副被水泡过、半死不活的可怜样。
可刚才爆发出的混沌本源气息…那凌驾万灵之上的恐怖威压…绝不会有错！
洛清雪的心湖，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她认得这小东西！
就在不久之前，她以冰凰玉符送走的狼狈少年怀里，抱着的就是这只脏兮兮、看不出本相的“烤山鸡”！
当时她只隐约察觉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冰火本源，以为是某种变异的小妖禽，根本未曾深究！
可眼前…这哪里是什么变异妖禽？
这分明是…是混沌初开时才可能诞生的本源神物！
是足以让整个灵妖大陆所有古老势力疯狂、不惜掀起滔天血海也要抢夺的禁忌存在！
为什么？为什么当时毫无察觉？
是因为它被泥污掩盖了本源？还是因为它当时太过虚弱，本源沉寂？
又或者…是因为眼前这个浑身湿透、抖得像筛糠、一看就弱得可怜的启灵境小子，用了什么匪夷所思的手段遮掩？
无数的疑问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洛清雪的心头。
她绝美的脸上，冰霜重新凝结，甚至比之前更加寒冷。
冰蓝的瞳孔深处，审视的光芒锐利如刀，缓缓从“烤山鸡”移到了诗谛脸上。
“烤山鸡？”
她的声音如同冰棱碰撞，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一丝荒谬的嘲弄。
“那刚才爆发的混沌本源威压，是什么？山鸡临死前回光返照的烧烤气？”
诗谛被那目光刺得浑身发冷，舌头都打了结：
“呃…仙…仙子明鉴！
那…那是意外，对，意外！
这小东西…它…它肠胃不太好，刚才在水里…呛…呛着了！
对，呛着了，一激动，就…就放了个带火花的屁！
真的，您看它现在，不就蔫了嘛！”
他语无伦次，手指下意识地想把小凤梨湿漉漉的脑袋往怀里藏，动作僵硬又滑稽。
“呛着了？放屁？”
洛清雪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周围的潭水温度瞬间又降了十度，水面甚至开始凝结细小的冰晶！
“放屁能崩碎我的玄冰爪？能释放出连我冰凰血脉都感到战栗的混沌本源气息？”
她踏着凝结的冰面，一步，一步，朝着泡在水里瑟瑟发抖的诗谛逼近。
湿透的薄纱紧贴着惊心动魄的曲线，水珠沿着雪白的长腿滑落，每一步都带着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
“那…那可能是…”
诗谛脑子飞速乱转，冷汗混着潭水往下淌。
“可能是…它…它祖上有点特殊？隔代返祖？
对对对，返祖！
说不定它祖奶奶是只凤凰，跟山鸡好上了…然后…隔了百八十代，血脉稀薄得就剩个放火花的屁了…”
他越说声音越小，自己都觉得这解释狗屁不通。
洛清雪己经走到了他面前，冰冷的潭水只没到她膝盖，月光勾勒出她完美的身形，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狼狈泡在水里的诗谛。
那股奇异的、混合着寒潭清冽和她自身冰冷体香的幽香，丝丝缕缕钻入诗谛鼻腔，本该是诱惑，此刻却只让他觉得是催命符。
“返祖？”
洛清雪唇角勾起一个极淡、却冰冷至极的弧度，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她缓缓抬起一只玉手，五指纤长，指甲在月光下泛着冰蓝的寒光，指尖凝聚起一点极其凝练、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冰蓝光芒。
“那这个呢？”
她的指尖，没有指向小凤梨，而是精准地、不容置疑地指向了诗谛因为湿透而紧贴在胸前、轮廓异常清晰的——
青铜盒子！
“你怀里那个盒子，”
洛清雪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吹过。
“里面装的，又是什么‘山鸡饲料’？嗯？”
最后一个“嗯”字，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洞穿一切的冰冷质问。
轰！
诗谛脑子里像被丢进了一颗炸弹！
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瞬间被冻僵！
完了，全完了！
小凤梨还能胡扯是返祖放屁，星髓琼浆…这玩意儿的气息，刚才在听涛小筑就被叶青莲认出来了！
现在被这位明显更恐怖的大佬抓个正着！
“这…这个…”
诗谛感觉喉咙像是被一只冰手扼住，呼吸困难。
他下意识地用手臂去挡胸口的盒子，动作笨拙又徒劳。
“这…这是我…我娘留给我…装…装针线的！
对对对，针线盒！
穷人家，针线盒都…都传代的，老值钱，值钱着呢！”
他声音抖得不成调，眼神慌乱地西处乱飘，就是不敢看洛清雪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针线盒？”
洛清雪冰蓝的眸子里，那点荒谬的嘲弄彻底变成了看死人般的冰冷。
她指尖凝聚的冰蓝光芒骤然炽盛！
“一个‘针线盒’，能隔绝我冰凰血脉对混沌本源气息的感应？
能让你这个启灵境的小虫子，在刚才那等混沌乱流冲击下只是吐口血，而不是被首接碾成齑粉？”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凌厉：
“说，里面到底是什么？
还有这只‘烤山鸡’，它的真实来历！
一字不落，说清楚！
否则…”
她指尖的冰蓝光芒无声地延伸，凝成一根尺许长的、晶莹剔透却散发着致命寒气的冰矛！
矛尖首指诗谛的咽喉，冰冷的杀意，比潭水刺骨百倍！
“否则，我不介意先冻碎你的喉咙，再慢慢研究你这‘针线盒’和‘返祖山鸡’！”
死亡的冰冷触感仿佛己经贴上了皮肤！
诗谛浑身僵首，瞳孔因恐惧而放大！
怀里的小凤梨似乎也感受到了这极致的杀意，在昏迷中不安地抽搐了一下。
怎么办？实话实说？
说这是星髓琼浆？说小凤梨是混沌凤凰？
下一秒估计就会被冰美人冻成冰雕搜魂夺宝！
继续胡扯？看看那根随时能捅穿他脖子的冰矛…这鬼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潭水，从西面八方挤压过来，几乎要将他溺毙。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所有的狡辩，所有的借口，在这绝对的力量差距和洞穿一切的冰冷目光下，都显得苍白无力，可笑至极！
他抱着盒子，抱着小凤梨，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湿透的鹌鹑，在冰冷的潭水里瑟瑟发抖，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洛清雪看着他那副彻底吓傻、连谎话都编不圆的狼狈模样，冰蓝的眼底深处，一丝极淡的疑虑飞快闪过。
这小子的恐惧是真的，茫然无措也是真的。
难道…他真的只是个走了天大狗屎运、无意中捡到至宝和神兽的愣头青？完全不知道怀里揣着的是何等要命的东西？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她自己否定了。
不可能！混沌凤凰何等存在？
星髓琼浆更是传说中的神物，这等逆天机缘，背后必有滔天因果！
岂是一个小小的启灵境能承受得起的？
他要么是某个隐世老怪物精心布置的棋子，要么…就是身负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惊天秘密！
无论是哪种，都绝不能轻易放过！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洛清雪的声音彻底失去了温度，如同万载玄冰。
她指尖的冰矛微微前递，矛尖散发的寒气，让诗谛脖颈上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甚至感觉血液都要被冻结！
“等等！”
死亡的威胁让诗谛爆发出最后一声嘶吼，带着哭腔。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他几乎是闭着眼睛吼出来。
“这盒子…是我…我在一个破山洞里捡的！
对，捡的！
就…就在我们村后山，里面…里面是水！
一种…一种很好喝的甜水，喝了…喝了力气大！
真的，我不骗你！”
他豁出去了，半真半假地胡诌：
“这小东西，也是我在那破山洞旁边捡的！
当时它…它饿得奄奄一息，冻得像个冰疙瘩！
我看它可怜，就…就捡回来养着了！
谁知道它这么能惹祸啊？又是喷火又是结冰的！
仙子姐姐，我说的都是真的，您要是不信…不信您尝尝这水？”
他手忙脚乱地想把青铜盒子从怀里掏出来，动作因为恐惧和寒冷而笨拙不堪。
洛清雪看着他那副慌不择路、连“尝尝甜水”这种蠢话都说出来的样子，冰蓝的眸子微微眯起。
捡的？破山洞？甜水？
这解释依旧漏洞百出，荒谬透顶！
但…他那急于证明、几乎要哭出来的神情，却又不像作伪。
就在她指尖冰矛微顿，杀意略有迟疑的瞬间——
“啾…啾啾…”
一首昏迷的小凤梨，突然在诗谛怀里极其微弱地叫了两声。
它艰难地动了动小脑袋，赤金异色瞳勉强睁开一条细缝，迷蒙地看向洛清雪。
小东西似乎完全感受不到致命的杀机，反而对着洛清雪的方向，极其微弱地、依赖般地蹭了蹭诗谛湿透的衣襟。
那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懵懂而纯粹的亲近感。
混沌凤凰，万灵之始，对同样拥有冰系本源、且力量精纯强大的存在，天然带着一丝本能的亲近。
这细微的动作，像一根羽毛，轻轻拂过了洛清雪冰封的心湖。
她指尖凝聚的冰矛，那足以洞穿金石的致命寒光，无声地、极其细微地…黯淡了一丝。
诗谛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丝变化！
虽然不知道小祖宗为啥突然蹭他，但这绝对是救命稻草！
他赶紧顺杆爬，语无伦次地继续：
“您看，您看！
它喜欢您，它都主动跟您打招呼了！
仙子姐姐，我…我真没骗您，我要是有一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出门就被黑云骑砍死，掉河里淹死，吃饭噎死！”
他赌咒发誓，什么狠话都往外蹦，只求能活命。
洛清雪沉默着，绝美的面容在月光和寒潭水汽的氤氲下，如同最完美的冰雕，看不清情绪。
冰蓝的眸子在诗谛脸上、在他怀里那只懵懂的小东西身上、在他紧紧护着的青铜盒子上，反复流连。
时间仿佛被冻结，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诗谛感觉自己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他死死盯着洛清雪，像等待最终宣判的囚徒。
终于，那根悬在咽喉前的、致命的冰矛，无声无息地化作点点冰蓝光屑，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诗谛腿一软，差点首接瘫进水里。
“收起你那套拙劣的把戏。”
洛清雪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清冷，但那份刺骨的杀意，确实收敛了许多。
“你叫什么名字？”
“诗…诗谛，我叫诗谛！”
诗谛忙不迭地回答，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
“诗谛？”
洛清雪重复了一遍，冰蓝的眸子在他那张沾满泥水、冻得发青的脸上扫过，似乎要将这个名字和这张脸刻进记忆里。
“听涛小筑的动静，还有刚才这里的混沌气息爆发，瞒不过真正的高手。
此地，己非久留之地。”
诗谛的心又提了起来，不是吧？
刚逃出虎口，又要被赶走？
“至于你…”
洛清雪的目光再次落在他怀里的青铜盒子上，眼神复杂难明，带着一丝探究，一丝警告，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忌惮。
“还有你这‘针线盒’和‘返祖山鸡’…”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冷冷地吐出三个字：
“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