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空渊。
乾坤秘境最凶险、最令人绝望的禁地,没有之一。
自秘境诞生之初,这片区域便如同一个无法愈合的狰狞伤疤,烙印在空间的褶皱深处。
传说,这是远古时期一道狂暴无匹的虚空乱流,如同天外陨星般狠狠撞击在秘境壁垒之上,强行撕裂、霸占、扭曲了此方天地。
狂暴的空间乱流如同亿万把无形的、疯狂旋转的剃刀,永不停歇地切割、撕扯着这片区域。
无数道漆黑的空间裂缝时隐时现,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口,无声地开合、湮灭、再生!
空间在这里失去了稳定的法则,时间也仿佛被切割得支离破碎。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悸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细微声响,那是空间本身在哀鸣。
这里,是生命的禁区,是法则的坟场。
更令人绝望的是,传说这狂暴的乱流核心,曾孕育出足以令第六境大能都为之疯狂的“虚空至宝”。
这传说如同致命的毒饵,吸引着无数自恃修为通天的强者前仆后继地闯入这片死亡之地。
识海境大能?元神境巨头?甚至曾有触摸到第七境门槛的绝世强者……
结局?
无一例外!
他们的骸骨,连同他们引以为傲的法宝、传承,都在这片永恒的乱流中被彻底撕碎、碾磨、最终化为虚无的尘埃,成为这片禁地恐怖传说的一部分。
久而久之,“乱空渊”三个字,便成了乾坤秘境中所有生灵谈之色变、闻之胆寒的终极绝地!
是连元神境大能都需绕道而行的——生命禁区!
林墨残破的身躯,如同狂风中的一片枯叶,无力地漂浮在这片混乱狂暴的空间乱流之中。
他的胸口,一个被漆黑法力匕首洞穿的血洞,边缘皮肉焦黑翻卷,散发着阴冷的腐蚀气息。
背后,被黄纹巨虎拍击的恐怖塌陷处,骨骼碎裂,内脏移位。
全身遍布深可见骨的撕裂伤,鲜血早己浸透了破碎的衣袍,又被狂暴的空间之力不断剥离、蒸发。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无边的剧痛与冰冷中摇曳。
他能感觉到,那无处不在的、如同亿万细密刀锋般的空间乱流,正贪婪地切割、蚕食着他残存的生机。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视野被血色和黑暗交替占据,耳边是空间破碎的永恒嗡鸣。
“要……死了吗……”一个模糊的念头在即将消散的意识中划过。
朦胧间,他涣散的瞳孔似乎捕捉到……两道身影?
两道……无视了那足以撕裂元神的狂暴空间裂缝,如同闲庭信步般,缓缓向他漂浮而来的……身影?
这怎么可能?!!
“咦?一个开灵境的小鬼?”
一个略显尖细、带着浓浓诧异的声音响起,穿透了空间乱流的嗡鸣,清晰地传入林墨几乎停滞的意识。
两道身影悬浮在离林墨不远处的乱流中。
他们身形虚幻,如同水中的倒影,轮廓模糊不清,只能依稀分辨出一高一矮。
肆虐的空间裂缝在靠近他们周身数尺范围时,便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壁垒,自行扭曲、滑开、湮灭,无法伤其分毫。
矮个身影飘近了些,虚幻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林墨的残躯,仔细“打量”着。
“嘶——!”
矮个身影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虚幻的身形竟剧烈地波动起来,如同平静的水面投入巨石!
“像!太像了!这眉眼……这骨相……”
“神神叨叨什么像不像的?”
高个身影不耐烦地飘上前,也凝神“看”向林墨。
下一刻,他那虚幻的身躯同样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闪电击中!
“战……战神?!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高个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与颤抖,“战神大人……十七年前就……就消失了!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还……还伤成这样?!”
矮个身影沉默片刻,声音带着一种洞穿岁月的沧桑与追忆,
“当年……正是战神大人,以无上空间伟力,强行扭曲虚空,将这道足以毁灭半个秘境的虚空乱流,硬生生打入此地,才最终镇压了潜藏其内的……那个东西……”
“那一战……天地失色,法则崩坏……”
矮个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深深的敬畏,“这小鬼……身上竟有战神大人九分神韵……莫非……”
“探!”高个身影不再犹豫,虚幻的手臂抬起,一只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半透明的大手凭空凝聚,轻柔却不容抗拒地笼罩住林墨残破的身躯。
一股温和却浩瀚的力量瞬间涌入林墨体内,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扫过他每一寸经脉、骨骼、血肉,最终……停留在那微弱跳动的心脏深处,捕捉到了那源自血脉最深处的、独一无二的烙印!
“轰!”
高个身影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虚幻的身躯狂震!
他猛地收回能量大手,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震惊、激动、甚至……一丝恐惧,
“是……是战神血脉!纯正无比!还有……一丝青丘皇族特有的、清冷孤高的气息!错不了!他是……战神大人的后人!嫡系血脉!”
短暂的死寂。
高个身影身上,陡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
一股暴戾、怨愤、不甘的凶煞之气冲天而起!
“杀了他!!!”
一个充满戾气的声音从红光中咆哮而出,
“战神囚禁我们兄弟在此近二十年!守着这鬼地方!守着那个该死的封印!日日夜夜与这乱流为伴!这日子……老子受够了!杀了他!用他的血……破开封印!我们就能重获自由!!”
红光剧烈闪烁,如同沸腾的岩浆!
但下一刻,红光骤然消退,金玉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音调,却带着一丝挣扎与疲惫,
“不……不能杀……把他……丢出去……让他自生自灭……”
矮个身影静静地看着金玉身上红光的明灭变化,虚幻的面容上看不出表情,只有一声悠长的叹息在乱流中回荡,
“唉……金玉,冷静些。当年若非战神大人出手,你我兄弟二人,早己在那魔王苏醒的瞬间,被吞噬得渣都不剩了。”
他转向林墨的方向,声音低沉而坚定,
“当年魔族败退,人族那位天神以通天手段夺下这福禄洞天,改名乾坤秘境。后来人妖大战,此秘境更是重创妖族三大妖王,立下赫赫战功。”
“你我兄弟,本是妖兽神峰上两株得了造化的葫芦藤,好不容易化形,却在那场席卷天地的战乱中被卷入此地……若非战神大人及时察觉那魔物异动,出手相救……我们早己魂飞魄散。”
“战神大人……明知我们是妖族,却并未因种族之别而痛下杀手。他只是……将我们留在此地,镇守这以虚空乱流为锁、镇压魔王的封印……”
“金玉……这近二十年的枯守,我知道你心中积怨己深。但……这份救命之恩,这份不杀之恩……难道,还不足以让我们放下心中执念吗?”
银玉的声音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没有战神大人留下的空间法印庇护,你我根本无法在这乱空底存活,更遑论离开?这封印……既是枷锁,亦是庇护。如今……希望就在眼前。”
他虚幻的目光落在林墨身上,带着一丝决然,
“救他!就当……还战神大人当年那条命!”
“至于之后……是去是留……”银玉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释然与托付,“便交由这孩子……来决定吧!”
金玉身上红光彻底敛去,那暴戾的声音也沉寂下去。他虚幻的身影微微颤抖,良久,才发出一声沉闷的、仿佛卸下千斤重担的叹息,
“……好!救!我金玉……虽为妖,却也知恩义!今日救下战神血脉,了却因果!之后……是生是死,是囚是放……听天由命!”
“走!”银玉不再多言,虚幻的能量大手再次凝聚,轻柔地托起林墨残破的身躯。
两道虚幻身影如同融入乱流般,带着林墨,瞬间消失在狂暴的空间裂缝深处。
乱空渊核心区域,狂暴的空间乱流在此处竟诡异地形成了一个相对平静的漩涡中心。
漩涡中心,悬浮着一座古朴、散发着温润玉光的八角阁楼。
阁楼通体由一种奇异的冰蓝色玉石构筑,表面流淌着淡淡的银色符文,将外界狂暴的空间之力尽数隔绝在外。
阁楼内,寒气氤氲。
一张通体由万年玄冰玉髓雕琢而成的冰床散发着刺骨的寒意。
林墨残破的身躯被小心翼翼地放置在冰床之上。
“他生机近乎断绝!心脉被阴毒法力侵蚀,脏腑移位破碎,全靠体内一股精纯的造化之力吊着最后一口气!”
银玉的声音带着凝重,“这股造化之力……很熟悉……像是当年跟在战神大人身边的那位执法者……王龙茂的气息!”
金玉虚幻的手指隔空点在林墨胸口那狰狞的血洞上,一股精纯温和、带着勃勃生机的绿色能量缓缓注入,
“先稳住心脉!驱除阴毒!这冰玉髓床能延缓生机流逝,压制伤势恶化!”
随着能量的注入,林墨胸口那焦黑翻卷的伤口边缘,一丝丝阴冷的黑气被缓缓逼出、消散。
他微弱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丝,但脸色依旧惨白如纸,如同精致的瓷器,一触即碎。
“确是战神血脉无疑!”
金玉收回手指,语气复杂,“血脉深处那股空间本源的气息……虽然微弱,却纯正无比!还有那青丘皇族的印记……这孩子……身份非凡!”
“他的空间法……太弱了。”
银玉仔细探查着林墨体内的情况,摇了摇头,“空有本源,却无足够的感悟与力量支撑。若非那股造化之力护持,他早己被乱流撕碎。”
金玉身上红光一闪,那暴戾的声音又冒了出来,“弱?那就让他死!废物不配活着!”
红光迅速消退,金玉本体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闭嘴!……银玉,你的意思是?”
银玉虚幻的目光投向阁楼外那永恒狂暴的乱流漩涡,声音带着一丝决断,
“待他伤势稍稳……引一缕‘虚空源流’……打入他体内!”
与此同时,乾坤秘境另一处。
一片广袤、荒凉、布满了嶙峋怪石与枯黄荆棘的荒原上。
两道身影正踉跄着、拼尽全力地奔逃。
王瑞雪原本光鲜亮丽的青裙早己被荆棘划得破烂不堪,沾满了尘土与暗红的血渍。
她白皙的脸颊上带着擦伤,汗水混合着尘土,将发丝黏在额角。
她紧咬着下唇,唇瓣己被咬出血痕,眼神却倔强得如同寒星!
她的背上,驮着气息奄奄的罗宣。
罗宣的情况更糟。
他脸色灰败,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虽被简单包扎,但仍有鲜血不断渗出,染红了王瑞雪的后背。
他的一条手臂无力地垂下,显然己经骨折。
“王……王小姐……”罗宣的声音虚弱得如同蚊蚋,带着浓重的喘息,
“放……放下我吧……带着我……你……你也跑不掉……”
“闭嘴!”
王瑞雪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嘶哑,脚下步伐却丝毫未停,每一步都踏在尖锐的石砾上,钻心的疼痛让她身体微微颤抖,
“本小姐……既然把你从执法殿带出来……就……就得把你带回去!林墨……林墨还在等我们汇合!你给我……撑住了!”
她猛地一个趔趄!
脚下被一块凸起的岩石绊倒!
“啊!”
王瑞雪惊呼一声,连同背上的罗宣,两人重重地摔在坚硬的碎石地上!
噗!
罗宣被摔得喷出一口鲜血,眼前阵阵发黑。
王瑞雪挣扎着想要爬起,膝盖处传来钻心的剧痛——那里早己在之前的奔逃中摔伤,此刻更是雪上加霜,一片淤青,甚至擦破了皮肉,鲜血淋漓。
“王小姐!你怎么样?!”罗宣强撑着剧痛,艰难地挪动身体,想要查看王瑞雪的伤势。
当他看到王瑞雪膝盖上那片刺目的血肉模糊时,巨大的愧疚和无力感瞬间将他淹没!
这个向来玩世不恭的罗家三少,眼泪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
“呜……都怪我……都怪我……是我连累了你……你明明可以不用管我的……”他哽咽着,声音充满了绝望。
王瑞雪倔强地用手背狠狠擦去眼角因剧痛而溢出的生理性泪水,不去看那狰狞的伤口,试图再次撑起身体,
“少废话!本小姐……说了要带你们出去……就……就一定做到!起来!”
她咬着牙,双手撑地,试图将罗宣再次背起。
但膝盖的剧痛和透支的体力让她双臂一软,再次重重地跌倒在地!
尘土飞扬。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两人。
就在这时——
沙沙沙……
一阵密集而急促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由远及近,迅速从西面八方传来!
不过数息之间!
十几道身着统一制式银色软甲、气息凌厉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嶙峋怪石后闪出,瞬间将瘫倒在地的王瑞雪和罗宣团团围住!
为首一人,面容冷峻,眼神如同毒蛇般阴冷,腰间悬挂着一枚刻有“罗”字的银色令牌。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堪的两人,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戏谑的弧度,
“哟?这不是我们尊贵的三少爷吗?怎么……不继续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