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主何须着急，只要他的族人在我们手里，不愁那白鸣峰不上钩。”
亓无极没接，回说话的是胡祝留。
金黄色茶汤在烛光下泛起碎金，映在棕黑眼底，像在其中点上光华，胡祝留生得相貌平平，嗓音却温醇，带着轻微的笑意。
“我们己经把消息放了出去，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了，我就不信他会不来。”
他这话说中了娄则心口，娄则听了心里宽慰，大笑着拎起酒壶来邀他们喝。
仰头灌下一大口后，他又招手让场上跳舞的美貌女妖陪侍在两人身边。
翼蛇性淫，哪怕化形也就依旧改不了妖的习性，最贪美色。
胡祝留并没有这样的喜好，不过他没有拒绝，任由那女子攀附在身上。
亓无极自然也没有，而且他也无意在这里和他们玩这种试探的戏码。
陪着略坐了一会儿，他举杯沾了沾唇，抬手做礼：“洛某在此提前恭贺娄州主了，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去吧。”
娄则点头，其实眼角余光一首留在他身上。
趁亓无极起身的功夫，他飞快往脚边的女人身上踹了一脚，不偏不倚地把人踢到了亓无极跟前。
那女人被踢了也不恼，侧躺在地，她身上衣物有些散乱，露出一抹白皙圆润，眼神黏在面前男子身上，伸出纤纤就要攀上对方的大腿。
亓无极目无表情，垂头看着地上极近妖魅的女体，仿佛躺在地上的不过路边随处可见的一块木头。
就在女子的手即将触碰上他的衣角时，堂下陡然掠过一阵夜风，形似弯月的翠绿叶片飘过女子身侧，轻若无物般切进女子细嫩的脖颈，又无声滑落地面。
“嗬——嗬——”
地上的女人蜷成一团，双手捂着脖颈，抖着眼珠子张嘴，却怎么也止不住指尖滑落的粘腻血腥。
血，泉眼一样从脖颈断裂处汩汩涌出。
亓无极无意欣赏自己干了什么，绕过地上的女人继续往前走，和来时一样，衣袂翻飞，步履从容。
胡祝留和娄则对视一眼。
满室寂静。
*
孟千雪离开醉花楼后，没有回亓无极在城南的宅院，转而带着小黑狐狸去了城东。
天上团了一片乌云，黑压压地挂在天幕上，遮住了昏黄的月。
城东白家很好找，孟千雪顺着记忆落在白家大门前。
整座宅子人去院空，大门紧闭着，夜风一吹发出呼呼的呜咽声。
轻轻一推，门就开了，里面黑洞洞一片，看起来就骇人。
听狐娘的话说，玉州州主娄则在城内到处都贴了告示，大致意思是抓了银雪藤一族，逼银雪藤族里的某个人出来。
孟千雪总觉得，他要逼的就是白鸣峰。
“宿主，你真的要管这桩闲事吗？”乌蓬幽幽问道。
它扫了眼萧条又落寞的宅院，并不赞同孟千雪的做法，这件事本就与她无关。
亓无极现在就在沐雪城，她要是因为这件事而引起了他的怀疑，结果肯定得不偿失，它也不乐意见到对任务没有任何益处的事情发生。
孟千雪知道它在顾虑什么，但她下定决心的事是不会改变的。
“放心吧，亓无极现在躲我还来不及，不会发现的。”
小黑狐狸没再说什么，它舔了舔爪子，嘟囔道：“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他。”
在它看来，孟千雪和白鸣峰不过点头之交，根本没到值得她费心力去救他一族的程度。
孟千雪笑了下，银白发丝在夜色里泛起雪一样的白。
“你就当我闲得无聊吧。”
事实上，她也确实是闲得无聊。
白家占地极大，孟千雪虽然来过，对这里却并不算了解，更没有慢慢找的兴趣。
她掐了个手印，脚下土地倏地亮起一个淡金色法阵，法阵中心现出一只银灰色的小兔子。
小兔子胡须一抖一抖的立在地上，看见孟千雪也不跑，合起两只前爪朝身前白发金瞳的少女行了一礼。
“大人召我前来是为了何事？”
小兔子是躲在白家附近修炼的小精怪，精怪是实力微弱的小族群，不同于妖族的血脉传承，不论是死物还是活物都能成为精怪。
它们因为感悟了某种感情或者道理而诞生了灵智，可以吸纳灵气修炼，但修行速度一般不快。
也因为这样，它们喜欢躲在人族、妖族、夜冥族这些大种族密集的地方修炼。
召唤精怪，然后给予报酬，这在很久以前的乾元大陆是很普遍的事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召唤精怪的手印法诀失传了。
孟千雪能学会这个，还是因为她让孟千寒帮她搜罗了很多古籍残本，勉强从里面拼凑出来的。
她蹲下身，将右手伸到小兔子面前，掌心里躺着几枚灵晶，问它：“这座府邸里还有人在吗？”
小兔子的鼻子动了动，冰蓝眼珠定定看着孟千雪。
“有。”它侧身指了指某个方向，“在那边尽头的屋子里，有一个暗室，大人转一下左边那个烛台就可以找到他。”
“多谢。”
孟千雪松开了它身上的禁制，把手里的灵晶塞到它两只前爪里，起身朝它说的位置离开。
在她身后，小兔子抱着比它的头还大的几枚灵晶，呆呆望了她的背影好一会儿，随即旋身消失在原地。
有了小精怪指路，孟千雪轻松来到一座偏僻的小房子。
这里大门残破，房梁上结着密密麻麻的蛛网，到处落满灰尘。
不用风吹，单单是人走进去就能掀起一阵飞尘。
乌蓬怎么看这里都不像是会有人出入的样子，对孟千雪说：“那小精怪不会是骗人的吧？”
孟千雪闻言摇摇头：“精怪性情纯善，一般来说不会骗人。”
“那它要是不一般呢？”
“那我们就是被骗了。”
“……”
小黑狐狸撇过头。
“别管它骗不骗的了，来都来了，我们进它说的暗室走一趟又能怎么样？”孟千雪揉揉它的脑袋，语调上扬，“难不成你怕了？”
“谁怕了？”乌蓬立马把头转了回来，“进去就进去，我是气你作为我的宿主，竟然能随随便便就被一只小精怪给骗了！”
小房子里没什么布局，空荡荡的，堆放了很多杂物。
孟千雪找到小兔子说的那个烛台，上面同样覆满了灰尘，保险起见，她没有伸手，而是用灵力缠住烛台底座，控制它转了半圈。
“轰隆隆”的机关启动声响起，乌蓬还在找入口在哪儿，左右两支烛台忽然烧起一阵剧烈白光。
等一人一兽再次睁眼，原本灰尘密布的小房子陡然换了个样子，变得富丽堂皇，就连灰扑扑的烛台都变成了嵌满蓝色晶石的黄金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