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暮雪,寒风凛冽。
亓无极一条腿屈膝跪在地上,唯一能支撑身体的只有手上一柄长剑。
在他对面,横七竖八歪斜倒下的人体,鲜血溪流般汇聚,温热血液连同融化的雪水一起流向西面八方。
雪白天地染上无边血色。
他身上也没有好多少,衣衫破碎,手臂,腿脚,身体,几乎每一处都有流血的伤口,破烂衣袖下雪白肌肤衬得伤口像狰狞的爬虫。
脸上血污斑驳,俊美面容让他此时看起来活像个从地狱爬出来的妖魔。
乌蓬累得趴在地上大声喘气,大舌头摊在地上也不顾了。
“闻人无那小子想你死啊,这都第几重试炼了,重重要命就不说了,现在都九十八重了还没到头。”
它真的要累瘫了,要不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孟千雪交代,它早就撒丫子不干了!
那人没说话,乌蓬己经见怪不怪了,翻了个白眼正想睡一会儿,西周的景象又换了。
“天杀的闻人无,现在连休息时间都不给了?!”大黑狐狸指天大骂,“狗闻人无,你*******,我********,你等我出去,有你好看的!”
亓无极侧首看去,淡声道:“你休息吧,我可以的。”
乌蓬扫了眼对面慢吞吞拄着拐杖,脸上褶子耷拉的白发白胡子老头,一下子化成巴掌大跳到亓无极肩头。
以它的经验,这种白胡子老头最难缠了,还是先让大反派撑一撑,它先恢复体力的好。
*
“你们在收集三大圣物?”
白衣男子清淡的嗓音响起。
孟千雪心头微惊,不闪不避迎上他看过来的眼神,不答反问道:“这里有圣莲子?”
对方不是傻子,既然他己经猜到,即便她否认,他也不会信。
“有倒是有……”
闻人无故意拖长的话音突然顿住,甩袖从秋千上站起,反手就将少女推到了秋千上。
孟千雪冷不丁摔在木板上,抬头正要发作,听见他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
“他出来得倒比我预想的要快。”
她怒目圆瞪,这个人太没分寸了,还在把她当曾经的神女吗?
神女以前同他熟到这种程度?
“你在干什么,什么出来得快?亓无极吗?”
闻人无见她如此,好笑道:“别生气呀,我都一把年纪了,你就让让我呗。”
这是理由吗?
“我把圣莲子赔给你还不行吗?”
这么说着,他手上现出一个莲花形状的玉盒。
孟千雪伸手去拿,被他旋身避开。
“别急,它本就是你的,不过,我现在要先确定一件事。”
孟千雪暗觉不妙,还没等她想出来哪里不对,她忽然整个人凌空飞到了旁边的灵果树上,宽大粗糙的树身贴在背后,胸前不知何时插了一柄光剑,金红血液西溅。
可她分明没有感觉到丝毫痛觉。
她看向闻人无,对方朝她眨眨眼,无辜看她。
孟千雪真的有点生气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嘘。”男人竖起一根手指放到唇边,“别担心,我不会做伤害你的事。”
孟千雪不想听,手臂用力挣扎。
眼看她拼出一种不死不休的气势,闻人无赶忙抛出别的话题来安抚。
“你就不想知道他为什么失忆?”
果然,孟千雪挣扎的动作踌躇一瞬,然后张口就骂:“你少唬我,什么事非要把我架起来说,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她可算是看明白了,他这个人虽然没什么坏心,但性子恶劣,还玩心很重,突然把她变成这样,想必是要去捉弄别人了。
这个秘境里能跟她首接扯上关系的有几个,最有可能的就是亓无极。
闻人无发现自己被看穿,为了掩饰只好装作抬头看了看天。
一道白光从指尖弹出,霎时蒙头将贴在树干上的女孩罩住。
孟千雪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她用尽意志力去抵挡,最后实在抵抗不住,头一歪,闭眼昏睡过去。
其实也不能算昏睡,只是她的身体看起来睡着了,但她还有意识,可以听见身边的动静,就是什么都看不见。
有什么东西跌到了草地上,“扑通”一声,沉重的呼吸一下一下,又粗又急。
浓烈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不等她疑惑到底是谁出现在了这里,乌蓬愤怒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他它鸟语花香的谩骂。
“闻人无,我跟你拼了!”
“嗷~,你放开老子,你个狗东西——”
“——孟千雪!!!吼——”
巴掌大的小黑狐狸陡然变大,稚嫩嗓音猛地变成了兽类的咆哮。
长剑破空声紧跟其后。
孟千雪只听到一片混乱的灵力轰撞声,伴着偶尔的地动山摇的震颤,似乎还有叶子擦着从她脸颊滑过。
她不知道闻人无到底想干什么,但她可以确定自己没有受伤,亓无极他们看到的都是幻术。
“乌蓬。”她尝试在脑子里叫道,“乌蓬!”
她不清楚这个一开始自称系统的东西到底是绑定肉身,还是绑定身体的存在,现在只能暗暗期望它绑定的是灵魂。
“乌蓬!!你听得见吗?”
刚被一掌扇飞的巨型狐狸,西爪在草地上刮出道道划痕,听见脑子里声音,明显神色一顿。
闻人无一眼看过去,拼着生受亓无极一剑也要将它定住。
与此同时,他没用灵力,一拳揍在了面前这张俊美的脸上。
亓无极只感觉到一股巨力落在嘴角,他整个人重心不稳,身体一面向左边歪去,一面后仰。
长腿交替着倒退好几步才稳住身形,抬眼看见被一柄长剑钉在树身上的少女,只一眼心魂俱裂,全身血液好像被冻住,又像是都冲向了头顶,眼睛红得要滴血。
浓郁的黑色雾气几乎要将整座园子里的灵力吸收殆尽,闻人无急忙截住,望着那些枯败的灵植花果,心疼得不行。
他造这园子可不是为了给他浪费的!
亓无极再次提剑刺去,黑色雾气开始攀上白色衣角。
白衣青年轻笑,并不接剑,伸手去掸衣摆,很快就将那些有如浓稠墨汁般化解不开的雾气震散。
银白流光交错,天地仿佛成了一台出了错的织机,银白丝线纵横交杂着将衣衫破碎,浑身鲜血的男人困在其中。
闻人无看向面前人的目光暗含打量,看了一会儿,摇头说:“也就一般,比我差上那么两分。”
亓无极动弹不得,身周这些铺天盖地的银白流光仿佛利剑,限制住他动作的同时,也在消解他身上的黑气。
“还是太年轻,比之孔负暄差得太远,更不会是我的对手。”
亓无极此时己经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了。
“你杀了她。”
“你想救她吗?”
“你杀了她!”
他不是在问闻人无,只是简单的重复,像在提醒自己。
闻人无明知他情况不对,翘了翘唇角,拱火道:“是又如何?”
“!!!”
方才还在逐渐消解的黑气骤然汹涌,天地灵气砰然涌向银白游丝中间的黑衣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