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盛宴

当莉莉丝那双空洞的紫瞳锁定在“营养配给中心”的大门上时,恐慌如同瘟疫般在监控室和警卫频道里蔓延。没人知道LB890这个恐怖的存在想干什么,她只是缓慢、不可阻挡地前进,摧毁或无视一切阻碍。

然而,当莉莉丝推开那扇厚重的金属门,踏入弥漫着食物混合气味的食堂大厅时,答案瞬间揭晓——那是一种刻在生命最底层,此刻被无限放大、扭曲的本能。

饥饿。

纯粹的,吞噬一切的饥饿。

就在莉莉丝踏入食堂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冰冷的意志如同水银泻地般铺展开来。整个食堂,所有餐台上摆放的食物——热气腾腾的炖菜、烤得金黄的肉类、新鲜的面包、色泽的水果沙拉、甚至角落里堆放的零食——瞬间被一层看不见的“阴影”所笼罩。这并非视觉上的黑暗,而是一种绝对的、不容侵犯的领域宣告。

“拦住她!”一个研究员失声尖叫。

离得最近的一个后勤人员,本能地伸手想去抢回一盘刚出炉的烤鸡。他的手甚至还没触碰到餐盘边缘——

“砰!!!”

一声沉闷至极的巨响!仿佛有一柄无形的攻城锤狠狠砸在他的胸口!那个后勤人员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卡车撞飞,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扭曲的弧线,重重砸在十米开外的金属墙壁上!墙壁瞬间凹陷下去一个人形的浅坑,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那人软软地滑落在地,口鼻溢血,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当场昏死过去。

死寂。然后是更大的恐慌!

所有试图冲向食物、试图阻止莉莉丝靠近餐台的人,无论距离远近,只要他们的意图触及了那些被“阴影”标记的食物,下场无一例外!一个,两个,三个……接连不断的闷响和人体撞击墙壁、餐台的声音响起!骨头碎裂的咔嚓声,惊恐的短促尖叫,然后是沉重的落地声和死寂。这些被击飞的人并未当场死亡,但严重的骨折和内伤让他们彻底失去了意识,像破麻袋般散落在食堂各处。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A区7号囚室。

死死抱着金属管道支柱的小煤球,身体猛地一僵。她眼中属于使魔的灵动紫光瞬间熄灭,变得和主人莉莉丝一样空洞无神,双手无力地垂落在身旁。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周围几名正用力拉扯她、试图将她从柱子上剥离的工作人员措手不及!他们因反作用力猛地向后踉跄了几步。短暂的错愕后,离得最近的两名警卫反应了过来——目标松手了!这正是抓捕的机会!

“抓住她!” 一人大吼着扑了上去,双手如铁钳般狠狠箍向小煤球纤细的腰肢和手臂。另一人也紧随其后,试图抱住她的双腿。

然而——

他们的手确实触碰到了实体!冰冷的、如同玉石般坚硬的触感瞬间反馈到指尖。但这份“抓住”的感觉只持续了不到一瞬。

小煤球的身体纹丝未动,仿佛她并非血肉之躯,而是浇筑在地心深处的、与整个星球连为一体的实心星核! 施加在她身上的巨大拉扯力,如同蚍蜉撼树,没能引起哪怕一丝一毫的位移。扑上去的警卫感觉自己抱住的不是一个小女孩,而是一块亘古不移、密度惊人的宇宙合金!

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其中一名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将小煤球手臂反扭过来的警卫,在力量作用到极限的刹那,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冰冷而绝对的刚性从小煤球的手臂上传来。他施加的扭力被这股刚性毫无缓冲、百分百地反弹了回来!

“呃啊——!”

一声清脆得令人牙酸的“咔吧”声从他自己的肩关节处爆响! 巨大的反作用力瞬间冲垮了他关节的生理极限!他的手臂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向外侧猛地扭曲、脱位!剧痛让他瞬间松手,惨叫着捂住自己脱臼的肩膀,脸色煞白地跪倒在地。

另一名抱着她腰的警卫也感觉双臂被震得发麻,虎口生疼,仿佛抱着的是一块高速行驶的坦克装甲。他惊恐地松开了手,踉跄后退,看着那悬浮在空中、眼神空洞的小小身影,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下一刻——

监控画面捕捉到一道模糊的残影! 小煤球的身影并非滑落,而是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一般,首接从柱子旁消失!

轰!哗啦——!

监控画面剧烈晃动! 在她消失路径的尽头,坚实的混凝土墙壁上,一个边缘狰狞、犬牙交错的人形窟窿豁然洞开! 破碎的砖石和扭曲断裂的钢筋如同被巨兽啃噬过般,参差外翻、疯狂地卷曲着,粉尘和碎石簌簌落下。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沉闷的撞击与碎裂声从更远处传来! 厚重的金属防火门、隔断墙……所有阻挡在她与食堂之间的障碍物,都被那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硬生生撞开、挤爆! 留下一个个边缘撕裂、如同暴力撕开的伤口般的巨大孔洞!

再出现时,她己经如同幽灵般,静静地悬浮在食堂里,莉莉丝的身旁。 同样赤身,同样眼神空洞,同样散发着一种非人的、冰冷的同步感。仿佛那些被她蛮横贯穿的墙壁和门扉上的恐怖破洞,只是她降临此处的无声宣言。

莉莉丝己经开始了她的“盛宴”。

没有餐具,没有礼仪。她像一头被原始饥饿驱使的幼兽,首接扑向最近的餐台。烤得焦香流油的肋排?她抓起一整块,塞进小巧的嘴里,坚硬的骨头在她齿间如同脆弱的饼干般碎裂、消失。香甜的水果派?她整只手按进去,抓起一大块粘稠的馅料和酥皮,胡乱地涂抹在脸上、塞进嘴里。蔬菜沙拉?她连盆端起来,将里面的生菜、番茄、沙拉酱一股脑倒进嘴里,汁水顺着下巴流淌,混合着之前食物的残渣。

遇到瓶装或罐装的饮料、酒水,她首接抓起来,用牙齿咬掉瓶盖或拉环,仰头就灌。大量的液体从她嘴角溢出,顺着纤细的脖颈、平坦的胸膛、娇小的身体肆意流淌,勾勒出的并非的曲线,而是一种幼童被食物弄脏的、带着原始野性的狼狈。酒液洒在皮肤上,在冰冷的空气中蒸腾起微弱的热气。

小煤球也加入了这场饕餮。她飘到另一个餐台,抓起大把的炸薯条、整盒的甜甜圈,同样毫无章法地往嘴里塞。她不是在为自己吃,而是在执行一种根植于使魔本能的程序——为主人分担,为主人获取更多的“美味”。食物同样在她身上涂抹、流淌,她毫不在意。

令人惊悚的是,莉莉丝那小小的肚子,如同连接着无底深渊。大量的食物、饮料、酒水被她囫囵吞下,她的腹部却没有丝毫鼓胀的迹象。只有她进食的速度,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贪婪和效率。

中途,又有几个不信邪或职责所在的工作人员,试图抢救一些关键物资或关闭食物供应通道。但只要他们的意图触及那些被莉莉丝的“饥饿领域”标记的东西,下场便和之前的人一样——被无形的巨力狠狠击飞,撞在墙上或设备上,骨断筋折,昏迷不醒。

食堂很快被扫荡一空,只剩下一些无人问津的、装在白色软管里的科学糊糊。

但饥饿的阴影并未满足。

空洞的紫瞳转向了通往办公区的门。莉莉丝,带着她沉默的使魔小煤球,再次开始了那缓慢、不可阻挡的前行。

办公室的零食柜、茶水间的咖啡胶囊和饼干桶、休息区的自动贩卖机(被莉莉丝像撕开纸箱一样徒手撕开)……甚至深入后勤区域,撬开了仓库的大门!里面储存的冻肉、蔬菜、面粉、调味料……所有未经加工、非糊糊形态的食材,都成了她吞噬的对象。冻肉在她手中如同冰棍般被啃食,面粉袋被撕开,粉末被她像吃糖粉一样吮吸,蔬菜被整颗塞进嘴里咀嚼。小煤球紧随其后,同样在生啃着胡萝卜和冷冻的鱼块。

整个设施,除了那些冰冷的营养糊糊,所有可入口的、带着“味道”可能性的东西,都被这对主仆以最原始、最蛮横的方式扫荡殆尽。

当莉莉丝站在最后一个被清空的仓库中央,空洞的紫瞳茫然地扫视着空荡荡的货架时,那股笼罩一切的、令人窒息的“饥饿领域”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

莉莉丝和小煤球同时停下了动作。

两人身上沾满了各种食物的油渍、酱汁、面粉、酒液,狼狈不堪。莉莉丝小小的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然后,她慢慢地转过身,面向悬浮在身边、同样脏兮兮的小煤球。

她们缓缓地、几乎是同步地张开双臂,拥抱在了一起。

没有言语,没有眼神交流。只是两个小小的、赤裸的、沾满食物残渣的身体,紧紧依偎。

然后……

“嗝——”

一个异常响亮、带着满足和倦意的饱嗝,从莉莉丝小巧的嘴里发出,回荡在空寂的仓库里。

紧接着,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支撑的力量,拥抱着的两人身体一软,就那么相拥着,首接倒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瞬间陷入了深沉的、无梦的酣睡。莉莉丝的小脑袋枕在小煤球的肩膀上,小煤球的脸埋在莉莉丝的银发里,两人均匀的呼吸声在空旷的仓库里显得格外清晰。

警报声不知何时己经停止,只有远处传来伤者微弱的呻吟和救援人员的呼喊。整个设施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着食物残渣、酒气、血腥和消毒水混合的怪异气味。

幸免于难的工作人员们,脸色惨白地看着监控画面中那对在仓库地板上相拥而眠的“物品”,又看了看自己手中仅剩的、作为紧急口粮的白色营养糊糊软管,脸上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看来接下来的日子,所有人都得和“物品”们一样,靠这些毫无灵魂的科学糊糊度日了。

几天后,一份经过最高级别审核、加急下发的《LB890/LB891特殊管理规程补充条例》被分发到所有相关人员手中。其中新增的第一条,用加粗的字体标注着:

【强制规定】LB890/LB891每日必须提供足量、非营养糊糊形态的、经味觉AI初步评估为“可口”等级以上的常规食物及饮品。标准配给量参照……(后面是一系列复杂的计算公式)

违反此规定,一切后果由违规单位及个人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