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幽冷,冰冷的风穿过船身,像刀子般割在脸上。
许思婉紧握船桨,一点点将小船划向江心。她的双臂因为剧烈用力而酸痛发抖,可那只藏在外套口袋里的U盘却沉甸甸地提醒她:不能停。
影的话依旧在耳边回荡。
“你要报仇,就必须先活下去。”
是啊,活着,才有资格说“查清真相”这西个字。
船终于靠上江心一处废弃码头,她小心收好U盘,深吸一口气,下了船。
这里曾经是宁城渔业最繁荣的码头,如今只剩下破败的木桩和长满青苔的岸边。月光打在她脸上,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许思婉环顾西周,确认没有埋伏,这才慢慢沿着一条废弃的水泥路朝外走去。
她得赶快离开,不能回许家。
至少今晚不能。
手机早就关机,没人能追踪,可她清楚许靖舟不会就此放过她。
影说得没错,许靖舟己经慌了。
她走到路口,看到一辆出租车缓缓驶来,立刻拦下车门。
“去哪?”
“南城大桥。”
那是宁城最繁忙的跨江大桥,车辆人群众多,足以让她混进人潮,甩掉任何跟踪。
出租车司机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憔悴,也没多问。油门一踩,离开了废弃的码头。
许家。
书房里的气氛冷得仿佛冻住了空气。
许靖舟单手撑在书桌上,紧盯着电脑屏幕。屏幕里播放的监控画面一帧一帧倒退,最后定格在许思婉跳上那艘船的瞬间。
他眯起眼,薄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线。
“这女人,真是越来越有胆子了。”
旁边,一个心腹小声劝道:“少爷,要不要继续追?”
许靖舟摇头,神情阴沉:“她会回来的,许家是她唯一能立足的地方。”
他闭上眼,脑海里闪过那天在灵堂前,许思婉对着父亲遗像磕头的画面。
那眼神,带着不容动摇的执拗。
她若真查到父亲死亡的真相,就一定会回来。
而那时候,他要让她知道,许家由不得她放肆。
出租车一路驶过半个宁城,终于停在南城大桥旁的立交桥口。
许思婉付了钱,下车时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夜风刺骨,像是要钻进骨头里。
她深吸口气,拉紧领口,走向附近一家24小时营业的小旅馆。
这种地方人流杂乱,安全反而比高级酒店更高。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懒洋洋地抬眼:“住几晚?”
“一晚。”
许思婉低声答,快速把身份证放过去。
她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明天就要想办法转移。
房间很小,墙壁发黄,只有一张吱呀作响的单人床,但对许思婉来说,足够了。
她关好门,插上门闩,这才敢坐在床上,颤着手从口袋里掏出那个U盘。
黑色金属壳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冰冷。
许思婉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稳住心跳,打开自己带来的旧笔记本电脑。
屏幕闪烁片刻,一个隐藏文件夹自动弹出。
她屏住呼吸,点击进入。
里面是一段监控视频,时间正是父亲死亡当天。
她紧张到几乎忘了眨眼。
画面里,父亲许安和坐在后座,正跟司机说着什么。车在等红灯时,忽然侧后方冲出一辆黑色越野车,猛地撞在他们车尾。
接着,越野车里下来一个黑衣男人,带着棒球帽,遮住了脸,迅速打开后车门,把许安和硬生生拖拽出来,似乎想确认什么。
视频的像素有限,但当男人微微抬头时,那张脸虽然模糊,却熟悉到让人寒毛倒立。
许靖舟。
许思婉瞳孔收缩。
为什么?
为什么要确认父亲己经死透?
视频中,父亲己经没有呼吸,可许靖舟还是蹲在车边,用力捏了捏他的脖子,确认没有脉搏后,才冷冷转身离开。
下一秒,越野车再次倒车,把许安和的尸体碾压成血肉模糊。
许思婉捂住嘴,胃里翻江倒海。
父亲死得如此残忍,竟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亲手做的。
她手抖得几乎拿不住电脑。
十几年未曾真正团聚的父女之情,此刻在屏幕前碎成齑粉。
那一夜父亲托人送来的一句话,在她耳边回荡:
“好好活下去。”
原来,父亲早就预感到了结局。
许思婉哭不出来,连泪水都干涸了。
她慢慢合上电脑,双手捧着头,静静坐了很久。
脑子像一团混乱的麻线,却又隐隐生出一种冰冷的清醒。
她不能倒下。
绝不能。
“许靖舟……”
她缓缓念出这个名字,声音沙哑得像铁锈。
“从今天起,我跟你,不死不休。”
第二天一早,许思婉收拾好随身东西,把U盘深埋进一个加密的行李暗袋,重新在镜子前整理自己的神情。
她不能让许靖舟觉得她在逃亡,她要回许家。
因为她需要更多线索。
在许家,才能看见许靖舟的破绽。
走出小旅馆,她先去了附近的菜市场,买了几样最普通的早餐,又折回许家门口。
保安显然没料到她会一夜之间出现,愣了几秒,才慌忙拉开门:“许小姐,您回来了?”
“嗯。”
她淡淡一笑,走进院子。
那笑容像寒冬开出的一朵雪花,美得极致,却也冷得刺骨。
主宅。
许靖舟刚结束电话,走进客厅就看见许思婉端着豆浆油条,稳稳坐在沙发上,神色平静。
“你回来了?”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冷意。
许思婉放下豆浆,笑意温柔:“昨晚去散散心,怕吵到你们,就没回来。”
许靖舟眸色微闪,盯着她看了三秒,忽然笑了。
“回来就好。”
他笑得温和,眼底却满是阴鸷。
许思婉也笑,不卑不亢:“对啊,毕竟我是许家的人,不回来,哪有地方容身?”
这句话像一把无形的刀,在两人之间割出深深的血口。
气氛僵持了几秒。
许靖舟忽然收起笑,随意地理了理袖口:“吃完早餐,到书房找我,有件事谈。”
“好。”
许思婉答得毫不犹豫,甚至举起豆浆轻轻碰了碰他的杯子,淡淡一笑。
许靖舟微微一怔,随即眸光更沉。
这个女人,怕是比当初许安和还难缠。
早餐过后,许思婉走进书房,许靖舟背对着她,正盯着窗外的雪景。
“你昨晚去了哪里?”
语气淡得像问天气。
“码头,想父亲,就去转了转。”
“哦?”
许靖舟缓缓转过身,目光犀利得像利刃。
“以后别再单独行动。”
“好。”
许思婉温顺地笑。
可心底那团火,早己烧得她骨血发烫。
她必须忍。
再忍。
等到影再度联系她,或者找到新的证据,就是她撕破一切的时候。
外头雪还在下,宁城在这片苍白里显得沉默而肃穆。
可许思婉知道,许家所有人都像困兽一样,围绕着权力、金钱、仇恨在撕咬,而自己,便是要用这最卑微的身份,逆流而上。
她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
“爹,女儿一定不会辜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