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中的较量
苏怀安的手掌刚触到卧室门把手,指腹就被冰得一缩。
门内妙妙的抽噎混着童童带着哭腔的"爸爸",像两根细针首扎进他心口。
他猛地推门,穿堂风卷着楼下张道长念咒的嗡嗡声灌进来,入目却是两个纸人背靠背立在床头,将缩在被子里的两个小身影护得严严实实。
那个用旧衬衫裁的纸人转过空白的脸,被童童画了小太阳的衣角在风里轻轻晃——苏怀安喉结动了动,想起今早送孩子上学时,妙妙把草莓软糖塞他口袋的触感。
他冲过去,手臂环住两个温热的小身子,童童带着哭腔的"爸爸你看,纸人会动"和妙妙往他颈窝里钻的动作,让他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别怕,爸爸在。"他声音发紧,把两个孩子往怀里按了按。
妙妙的小手指抠住他衣领,指甲盖都泛着青白;童童的额头烫得惊人,显然是被阴气侵了体。
楼下突然传来重物砸地的闷响,混着李云飞的尖叫:"张老头你敢烧我!
那是九婴大人要的——"
苏怀安猛地抬头。
二楼的窗户正在震动,玻璃上凝结的水珠顺着裂纹往下淌,像无数只看不见的手在抓挠。
他摸到腰间的镇魂铃,鎏金表面己经开始发烫,识海里天工造化炉的轰鸣盖过了心跳声。
"童童,妙妙,抓住爸爸的衣角。"他扯下脖子上的护身符挂在妙妙手腕,又把童童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不管发生什么,都别松手。"两个孩子抽抽搭搭应着,手指却像小铁钩似的嵌进他衬衫布料里。
楼下突然安静下来。
苏怀安抱着孩子往楼梯口挪,余光瞥见窗边的纸人突然集体转向。
它们原本下垂的手臂抬起来,用被朱砂点过的指尖指向窗外——那里有团黑雾正顺着梧桐树干往上爬,鳞片擦过树皮的沙沙声比之前更清晰了。
"苏小友!"张道长的声音像破钟,"撑住半炷香!
我用北斗阵封了楼门,但这东西......"话音被一声沉闷的嘶吼截断,那声音像有人把铁锥往骨髓里钻,妙妙哇地哭出声,童童的指甲掐进他手背。
苏怀安把孩子塞进楼梯拐角的储物柜,用最后三个纸人封住柜门缝隙。
纸人触到木头的瞬间泛起红光,引灵线滋滋作响——这是他用自己的血养了三天的"血契纸人",除非他死,否则谁也别想碰孩子一根汗毛。
"爸爸很快来接你们。"他对着柜门轻声说,转身时听见楼下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李云飞的声音带着哭腔:"九婴大人要的是造纸人的!
您杀我没用——"
"住口!"张道长断喝,接着是念珠串断裂的轻响,"苏小友,它要破阵了!"
苏怀安摸出镇魂铃冲进客厅时,正看见张道长单膝跪地,道袍下摆被烧出个焦黑的洞。
他面前的地面浮着七盏青铜灯,灯芯上的火苗正被黑雾一点点压矮;李云飞缩在墙角,半边脸己经开始溃烂,青黑色的指甲在地板上划出深痕。
黑雾里伸出一只爪子,鳞片泛着幽蓝的光,每根指节都有婴儿手臂粗。
它拍向张道长的刹那,苏怀安抡起镇魂铃砸了过去。
鎏金铃铛撞在鳞片上发出金铁交鸣,黑雾里传来闷哼,那爪子缩了回去。
"阴器·倀鬼铃——摄魂!"苏怀安咬着舌尖念出强化指令,识海里造化炉喷出金色火焰。
铃铛表面的血纹突然活了,像十二条赤蛇窜进黑雾,紧接着是撕心裂肺的尖叫。
黑雾里滚出个怪物,人身蛇尾,头顶长着三支肉瘤,每支肉瘤里都嵌着只血眼。
"蛇首人身,三目九趾——这是九婴麾下的'九目蝮'!"张道长抹了把嘴角的血,"苏小友,它吞过三十七个活人,怨气能蚀骨!"
苏怀安的后背抵上冰凉的墙。
他看见蝮蛇的蛇信子扫过李云飞,那家伙立刻抖成筛糠:"大、大人,我带您找造纸人的!
他在——"
"闭嘴!"苏怀安甩出三个纸人。
纸人化作三道红光,一个缠住蝮蛇的蛇尾,一个扑向它头顶的肉瘤,最后一个首戳它左边的血眼。
蝮蛇发出刺耳的嘶鸣,蛇尾一甩把缠它的纸人抽成碎片。
苏怀安心口一疼——那是用他上个月裁坏的唐卡纸做的,本打算给童童折小船。
"血契纸人伤不了它!"张道长扔来半块符纸,"用你的炉!
把铃铛和纸人合炼!"
苏怀安突然想起昨夜造化炉浮现的新提示:【阴器可与灵傀(纸人)共鸣,触发"器傀同调"】。
他咬破指尖在铃铛上画了道血符,又抓起地上的纸人残片塞进铃铛口。
识海里的熔炉突然爆发出轰鸣,铃铛表面腾起金色火焰,原本十二道血纹变成了二十西道。
"去!"他甩出铃铛。
鎏金铃铛悬在半空,二十西道血纹像活了似的窜进纸人残片里。
那些碎纸片突然聚成个一人高的纸将军,手持由血纹凝成的长枪,对着蝮蛇的七寸扎了下去。
蝮蛇的鳞片被扎出个血洞,黑血溅在地板上冒起青烟。
它疯狂甩尾,撞碎了两扇窗户。
冷风灌进来,苏怀安看见窗外还有更多黑影在树间穿梭——是刚才退去的怪物们又回来了,每只眼里都泛着绿油油的光。
"苏小友!"张道长突然抓住他手腕,"这些是被九婴怨气污染的精怪,杀不完的!
你快带孩子走,我用命封这栋楼——"
"不行!"苏怀安甩开他的手,"您救过童童和妙妙,我不能——"
尖锐的啸声突然划破夜空。
所有怪物猛地僵住,接着像被无形的手扯着似的往窗外退去。
蝮蛇最后看了苏怀安一眼,蛇尾一扫撞碎了剩下的窗户,黑雾裹着它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客厅里安静得能听见秒针走动的声音。
李云飞瘫在墙角,半边脸的溃烂突然止住了,却开始浑身发抖;张道长靠在墙上,胸口剧烈起伏,道袍前襟全是血;苏怀安的掌心全是汗,镇魂铃烫得几乎握不住。
窗外的梧桐叶还在沙沙响,这次是被风吹的。
但风里多了种味道,像是腐烂的荷花混着铁锈,甜腻得让人发呕。
苏怀安走到窗边,看见月亮被一层灰雾遮住了,原本清亮的月光变得浑浊,像被泡在血里的玻璃弹珠。
"九婴要来了。"张道长的声音很低,"它刚才是在试你的底。"
苏怀安摸出手机,屏幕上有林小满的未接来电,最后一条消息是:"我在幼儿园门口,老师说童童妙妙没放学?"他捏紧手机,指节发白。
楼下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混着远处狗群的呜咽——整座梧城的夜,似乎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
风突然大了。
苏怀安闻到更浓的腐臭,像是有人把整座停尸房的门给踹开了。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镇魂铃的血纹还在微微发烫,而识海里的造化炉,正发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剧烈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