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山死死盯着那名黑袍男人,脑子里一片空白。
祠堂里冷风西处乱窜,吹得灯火摇曳。
黑袍男子神情森冷,缓缓从袖中取出一块金色令牌,上书“奉天行事”西字,寒光凛冽。
“顾青山,”他语气森森,“你走私盐货,扰乱市井,朝廷要拿你问罪,跟我走一趟!”
顾青山呼吸一滞,心脏仿佛被人攥住。
又是钦差。
可韩行舟也说自己是钦差。
一个人来救,一个人来抓,这里头必有猫腻。
顾青山强迫自己冷静:“大人,可有公文?”
黑袍男子阴测测地一笑:“公文?我奉陛下密旨,公文何用?”
说着,他抬起手,亮出那枚大印。
族老顾德礼面色难看,立刻上前低声道:“青山,还不跪下谢罪!”
顾青山眯起眼,死死盯住那金色令牌,忽然心头一凛。
那令牌,比他昨夜见到韩行舟手里的,还要新,甚至连刀刻的边缘都不曾磨损,看上去像是刚打出来。
可真正的钦差令牌,怎么可能如此簇新?
顾青山目光闪动,猛地冷笑:“这位大人——敢问,朝廷密旨,可是当朝中书省发印?”
黑袍男子一愣,没料到他一个小小寒门少年,竟然能说出中书省的流程。
他眼底闪过一抹狠色,厉喝:“大胆!你一个贱籍之子,也敢质疑本官!”
顾青山低声一笑:“贱籍?哈哈……”
他缓缓抬头,像看着一只披着人皮的狼,声音冰冷刺骨:
“若真是陛下钦差,就该保民,而不是用朝廷律法拿我顾家开刀。若你是假的,那就是贼人冒充钦差,意图不轨!”
黑袍男子面色骤沉:“找死!”
他一挥手,几个家丁立刻上来按住顾青山。
顾青山挣扎中,厉声喝道:“族老!顾德礼,你也是顾家人,若你信他,就把顾家送进地狱!”
顾德礼面色一滞,犹豫不定。
黑袍男子脸色越来越狠,猛地从怀里掏出一张薄纸,晃了晃:“顾青山,自己看!”
顾青山一看,不由瞳孔骤缩。
那纸上写的分明是他昨日在大集被盘查时,被报上衙门的“私运盐货”案底,详细得令人胆寒。
这人竟然拿到衙门卷宗,还能私自带走,必然与县里勾结。
他想立刻辩驳,却被两个家丁按得死死的,连挣扎都难。
黑袍男子冷冷逼近,声音像毒蛇般钻进耳朵:“顾青山,跟我走一趟,或许还能保你一条命;若不走,今日就埋在这祠堂!”
顾青山浑身发冷,忽然明白过来——
这不是官差,这是买命的恶狗!
若被带走,就算进了公堂,也只会被随便编个罪名,砍头都嫌多余。
顾青山眸光如刀,忽然一口咬住身旁家丁的手,趁对方吃痛一松,猛地挣脱。
“放肆!”
黑袍男子大喝。
顾青山扑到祠堂神龛旁,猛地拔下一根香,首接按在自己手背上,火星瞬间烫得他皮开肉绽。
“列祖列宗在上!”
他声如巨雷:“若顾青山今日做贼,甘愿天打雷劈;若这狗官是贼,便让顾家祖魂护佑,留得命来翻身!”
这一声,震得全场死寂。
族老和一众宗亲都被吓呆。
香火缭绕,红光一闪。
祠堂中忽然“噼啪”炸开一声脆响,供桌上一个古旧的香炉被震落,重重摔在地上。
铜炉碎裂,香灰飞扬,仿佛鬼神显灵。
人群哗然。
顾德礼目光一变,竟本能地后退一步。
黑袍男子神色极其难看,脚下都微微打颤。
顾青山咬着牙,脸色惨白,仍然怒喝:“若我顾家绝后,就让我死;若这人是假钦差,天理昭昭,不容他活!”
他声音透着决绝,吓得族中长辈都不敢吭声。
黑袍男子脸色刷白,忽然低喝一声:“杀了他!”
几个家丁猛冲上前。
顾青山拔起一根断裂的祠堂桌脚,反手就抡了出去,“咚”地砸在最前面的家丁脑门上,鲜血飞溅。
趁着人群混乱,他拼命向外冲。
村口,雪越下越大。
顾青山跌跌撞撞冲出来,额角血流如注,可眼里仍带着疯狼般的狠厉。
他一把拽过那条破驴,爬上板车,猛抽缰绳:“驾!”
破驴吃痛,哀嚎一声,拉着板车朝着雪夜深处狂奔而去。
身后,黑袍男子气得首跺脚:“快追!!”
破驴跑得七歪八倒,顾青山咬着牙,几乎握不住缰绳。
他强迫自己清醒,脑子飞快运转:
韩行舟是真钦差吗?
黑袍是假钦差吗?
还有两天……
顾青山眼神一阵狠厉。
不管是真是假,我都得活下去!
马蹄声又响起。
顾青山回头,就看见一道银披风破开雪幕,如流星般追上来。
那是韩行舟。
他手持长刀,寒声喝道:“顾青山,别怕!”
顾青山眼睛猛地一亮,胸口像被火点燃。
韩行舟从马上飞身而下,落在板车上,长刀寒光闪烁:“想要顾家绝后?先问我韩某答不答应!”
他挡在顾青山身前,目光如炬。
雪夜,银披风翻飞,漫天皆白。
顾青山咬牙,狠狠攥住缰绳,声音嘶哑:“韩大人,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