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夜探监察院

夜色如墨,沉甸甸地压在京都鳞次栉比的屋脊上。

承文殿内,一盏烛火都没有点,漆黑一片。李承平盘膝坐于黑暗之中,双目微阖,心神却高度凝聚,识海深处,《天机策》的力量无声运转,将白日里从《天工开物·营造篇》残页中解析出的监察院建筑结构图反复推演、烙印。冰冷坚固的石墙,错综复杂的回廊,明暗交错的哨卡,尤其是那深藏于地下的核心档案库位置,在脑海中纤毫毕现。

突然,李承平睁开了双眼,瞳孔深处混沌之色一闪而逝。

他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无声滑下床榻。没有点灯,仅凭神念感知在黑暗中穿行。他推开殿后一扇不起眼的角门,身影没入承文殿后院那片荒芜的蒿草深处。

墙角阴影里,一个矮瘦的身影如同石雕般静静伫立,正是老金。他换上了一身紧窄的深灰色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依旧锐利如鹰隼的眼睛。看到李承平出现,他微微躬身,没有言语,枯瘦的手指无声地指向荒草丛中一个被半掩着的、仅容一人钻入的狭窄洞口。那洞口的边缘泥土,显然是刚被重新挖开不久。

李承平没有犹豫,当先俯身钻了进去。洞内狭窄潮湿,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和腐朽气味。老金紧随其后,动作轻捷无声。

老金如同一只熟悉地形的老鼬,在错综复杂的岔道前毫不犹豫地选择方向。他枯瘦的手指不时在冰冷潮湿的管壁上摸索、叩击,似乎在辨认着某种只有他才懂的标记。黑暗中,只有两人压抑的呼吸声和脚下泥泞的轻微噗嗤声。

不知前行了多久,前方出现一处相对开阔的岔口。几根巨大的陶制排污管道在此交汇,形成一个污秽不堪的“厅堂”。头顶上方,传来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脚步声和甲叶摩擦的声响——正是监察院档案库外围的巡逻走廊!

“到了。”老金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气音。他指向头顶一处被厚重铸铁栅栏封死的垂首通风口。栅栏锈迹斑斑,但粗如儿臂的栅条依旧散发着冰冷的坚固感。栅栏上方,隐约可见微弱的、带着特殊过滤装置的灯光。

李承平抬头,神念感知穿透栅栏和厚厚的土层,清晰地“看”到了上方的情形:一条狭窄的石质通道,两侧是厚重的石墙,每隔十步便有一盏镶嵌在墙壁里的、散发着昏黄光芒的油灯。两个气息沉凝的护卫,正挎着腰刀,沿着通道来回巡逻。通道尽头,是一扇厚重的、布满铆钉的铸铁大门!门后,便是那深藏无数秘密的核心档案库!

【建筑结构洞察力】清晰地标注出通风口栅栏与上方通道石壁的衔接点——那里有几根固定栅栏的粗大螺栓,历经岁月侵蚀,锈蚀最为严重!

李承平眼神一凝,没有丝毫迟疑。他右手并指如剑,指尖一缕凝练到极致的混沌色真气无声透出!真气并非蛮力冲击,而是如同最精密的刻刀,沿着螺栓锈蚀最深的纹路,高速震荡切割!细微得几乎无法听闻的“滋滋”声在污浊的空气中弥漫。

噗!噗!

两声极其轻微脆响!两根最关键的锈蚀螺栓应声而断!坚固的铸铁栅栏猛地向下一沉!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李承平左手闪电般探入袖中,指尖捻住那张散发着微温的“影遁符”,心念一动!

嗡!

符箓无声自燃,化作一道极其黯淡、如同流动阴影的灰黑色光晕,瞬间将李承平整个身体笼罩!他的身形在昏暗的光线下变得模糊、扭曲,仿佛真的融入了通风井道斑驳的阴影之中,气息更是微弱到近乎虚无!

与此同时,他双脚在湿滑的管壁上猛地一蹬!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又如同没有骨头的游蛇,顺着那下沉的栅栏缝隙,无声无息地滑入了上方狭窄的通风管道!

这一切发生在巡逻护卫脚步声交替、视线死角出现的刹那!快!快到超越人眼捕捉的极限!

老金在下方看得瞳孔骤缩!饶是他见惯生死,也被这鬼魅般的身法和那瞬间融入阴影的诡异符箓惊得心头狂跳!他立刻蜷缩进旁边一根巨大排污管的阴影里,屏住呼吸,如同真正的死物。

李承平紧贴在狭窄、布满灰尘和蛛网的通风管道内壁。影遁符的光晕笼罩着他,将他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神念感知如同无形的触手,穿透管道薄壁,笼罩着下方的通道。两个护卫浑然不觉头顶阴影中潜伏的“幽灵”,依旧按着固定的路线来回踱步。

李承平耐心等待着。当两名护卫再次走到通道尽头,转身背对通风口方向的瞬间!他动了!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如同阴影本身在流动!他的身体悄无声息地从通风口滑出,落地时双足微曲,如同灵猫,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影遁符的光晕在落地瞬间悄然散去,但他整个人依旧紧贴在冰冷石壁的阴影里,龟息术与大成的敛息术运转到极致!

目标——通道尽头那扇厚重的铸铁大门!门旁的石壁上,镶嵌着一个复杂的铜制轮盘锁,锁孔深邃,结构繁复。

时间!半炷香!影遁符效果消失后,暴露的风险剧增!

李承平如同鬼影般贴着墙根阴影疾掠!强化到极限的洞察力瞬间锁定了轮盘锁内部的结构!脑海中,《百工秘录》关于精密机括的种种信息碎片瞬间组合、推演!

他没有钥匙。但他有指尖凝练如针的真气!有神念感知这双洞穿虚妄的“眼睛”!

噗!噗!噗!

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真气破空声!凝练的真气如同无形的探针和扳手,精准地刺入锁孔深处几个极其刁钻的受力点,同时以特定的频率和角度拨动轮盘内部几个关键的卡榫簧片!

咔哒…咔哒…

极其轻微、如同虫豸啃噬的机括咬合声在寂静的通道里响起!若非李承平神念高度凝聚,几乎无法察觉!

轮盘锁内部,精密的齿轮和簧片在真气的精准操控下,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开始按照既定的轨迹缓缓转动、解锁!

汗水从李承平额角渗出,沿着紧绷的侧脸滑落。这比复刻“袖里青蛇”难上百倍!精神力的消耗如同开闸洪水!每一次真气的细微操控,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身后,巡逻护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只剩下最后三步!

咔!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尘埃落定的脆响!

轮盘锁最核心的机簧被成功拨开!沉重的铸铁大门,无声无息地开启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一股混合着陈旧纸张、灰尘和淡淡防腐药水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

成了!

李承平没有丝毫犹豫,身体如同游鱼般滑入门缝!就在他身影没入门内黑暗的刹那,身后巡逻护卫的脚步恰好停在门外!

“咦?这门…刚才是不是动了一下?”一个护卫略带疑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你眼花了吧?这鬼地方,除了耗子,谁进得去?”另一个护卫不耐烦地嘟囔,“赶紧走,下一班快来了。”

脚步声再次响起,渐渐远去。

门内,李承平背靠着冰冷厚重的铁门,无声地大口喘息。短短十几息的潜入,精神与体力的消耗却如同经历了一场大战。

眼前,是监察院真正的核心!一座巨大的、环形的地下石室!一排排高耸及顶的巨大乌木架子如同沉默的巨人,整齐排列,上面堆满了密密麻麻、颜色深浅不一的卷宗、册页、木盒。空气中弥漫着岁月沉淀的尘埃味道,以及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肃杀与沉重。只有几盏镶嵌在石柱上的长明油灯,散发着昏黄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方寸之地,更远处是无尽的幽深黑暗。

【叮!检测到重要地点:庆国监察院总部(核心区域)。是否签到?】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李承平没有丝毫犹豫:“签到!”

【叮!监察院总部(核心区域)签到成功!获得地点奖励:建筑结构洞察力(临时强化至极限)!获得特殊物品:影遁符(一次性,低阶,可短暂融入阴影,大幅降低存在感,时效半炷香)!获得特殊事件碎片:“尘封的星图”(模糊感知到档案库深处某份古老卷轴的存在)!】

轰!

脑海中那张监察院的结构图仿佛被注入了生命,每一块砖石、每一道缝隙、每一个巡逻侍卫的脚步声和呼吸节奏,都变得无比清晰!同时,一张散发着微弱土黄色光晕、上面画着玄奥朱砂符文的纸符出现在他袖中暗袋。更有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亘古苍茫气息的感应,如同穿过无尽尘埃的呼唤,从档案库最深处某个角落传来!

星图?神庙?!

【尘封的星图】!那股微弱却苍茫的召唤感,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清晰地指向档案库最深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李承平没有丝毫迟疑,身影融入档案架投下的巨大阴影之中,如同真正的幽灵,朝着感应的方向无声疾掠。他的神念感知在卷轴浩繁的档案架上飞速扫过,无数标题、年份、密级标识如同流水般涌入脑海,又被【天机策】的力量迅速过滤、摒弃。

终于!在环形石室最内侧、一排落满厚厚灰尘、显然极少有人问津的陈旧乌木架最底层,他停了下来。感应,就来自于架子角落一个毫不起眼的、蒙着厚厚灰尘的狭长黄杨木盒!

盒子没有上锁,只有一道简单的铜扣。李承平指尖凝起真气,无声地震开铜扣。盒盖开启,一股更加浓烈的尘埃气息涌出。

盒内,静静躺着一卷颜色灰黄、边缘己经磨损起毛的古老羊皮卷轴。卷轴用一根褪色的暗红色丝带系着。

就是它!

李承平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小心翼翼地解开丝带,将羊皮卷轴缓缓展开。

昏黄的灯光下,羊皮卷上并非文字,而是一幅用某种暗褐色矿物颜料绘制的、极其繁复的星象图!无数星辰如同砂砾般点缀其上,由粗细不一的线条连接、勾勒,形成一片浩瀚无垠、充满神秘韵律的星空!星图一角,用一种极其古老的、李承平完全无法辨识的文字标注着几个奇异的符号。而在星图中央,一颗比其他星辰都要巨大、散发着冰冷气息的“星辰”被特别标注出来,其下方,用一种类似象形文字的图案,描绘着一座…高耸入云、散发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巨塔!

神庙!星图!坐标?!

虽然无法解读那些文字,但星图本身传递出的苍茫浩瀚气息,以及那座冰冷巨塔的图案,无不与【神庙】紧密相关!这很可能是一份记录神庙方位,甚至其与天外星河联系的古老星图!

【深度解析】能力自发启动,如同饥渴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烙印着羊皮卷上每一个线条、每一个符号的细节!庞大的信息流冲击着识海,带来阵阵刺痛!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沉闷如雷、带着无尽愤怒和磅礴真气的巨大轰鸣,猛地从档案库入口方向传来!如同巨兽的咆哮,震得整个地下石室都嗡嗡作响!头顶的灰尘簌簌落下!

紧接着,是守卫惊恐的呼喊和兵刃出鞘的刺耳摩擦声!

“提司大人!”

“拦住他!院长有令…啊!”

范闲?!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应该还在处理抱月楼的烂摊子吗?!

李承平脸色骤变!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合拢羊皮卷轴,塞入怀中!同时,神念感知如同爆炸般铺开!【建筑结构洞察力】极限运转!

档案库入口己被范闲那狂暴的气息彻底封死!唯一的出路…在头顶!

他目光瞬间锁定石室穹顶一处相对薄弱的、连接着通风管道的区域!来不及多想!他身体猛地一旋,混沌色的混元真气毫无保留地爆发!八品巅峰的力量凝聚于右拳!

轰!

一拳!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轰在穹顶那块结构薄弱的石板上!

碎石飞溅!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破洞赫然出现!上方,正是他潜入时经过的那条狭窄通风管道!

李承平如同离弦之箭,在碎石落下的瞬间,身体猛地向上蹿起!

就在他身体即将没入破洞的刹那,一道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猛地从档案库入口方向穿透重重档案架的阻隔,死死锁定了他的背影!

范闲!他看到了!

李承平甚至能“感觉”到那道目光中蕴含的震惊和滔天怒火!他没有回头,身体如同游鱼般彻底没入通风管道的黑暗之中!只留下身后档案库内一片狼藉,以及范闲那愤怒的咆哮!

“谁?给我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