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西天，阴转小雨
陈默的座位空了。
唐梦苒转着钢笔，目光第三次扫过教室前排那个空荡荡的座位。班主任早读时只是简单说了句"因病请假"，但前排女生窃窃私语的内容顺着晨风飘进她耳朵：
"听说昨晚救护车都去了..."
"他妈妈今早来办休学手续，眼睛都是肿的..."
钢笔尖"啪"地折断在笔记本上，洇开一团墨迹。唐梦苒盯着那团黑色污渍，舌尖抵住上颚，尝到一丝铁锈味——不知什么时候咬破了口腔内壁。
下课铃刚响，她就踹开椅子冲向储物柜区。七班和西班的储物柜分别在走廊两端，她经过时，几个女生正围着陈默的柜子小声啜泣。柜门大敞，里面空空如也，只有角落里闪着一点金属光泽。
唐梦苒蹲下身，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用指甲抠出了那个东西——是她上周随手别在陈默运动包上的樱桃发卡。
"唐梦苒！"身后传来周迟刻意提高的声音，"老班找你！"
她被拽着胳膊拖进消防通道。周迟难得收了嬉皮笑脸的表情，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锐利："你疯了？当着这么多人翻他柜子？"
"怎么回事？"她摊开掌心，樱桃发卡沾着一点暗红，"这是血？"
周迟迅速合上她的手掌："摩托车事故。凌晨三点，西郊隧道。"他压低声音，"监控显示刹车线被人剪了。"
唐梦苒的呼吸停滞了一秒。西郊隧道——那是陈默回家的必经之路。
"孟渊鸣呢？"
"学生会早会。"周迟推了推眼镜，突然扯出个玩味的笑，"不过有趣的是，昨晚孟少爷家的司机请假了，监控显示他凌晨两点十七分独自开车出门。"
消防通道的门突然被推开。周晚笙拎着两罐咖啡走进来，视线落在唐梦苒紧握的拳头上："找到了？"
"你们都知道？"唐梦苒声音发紧。
周晚笙把咖啡罐按在她手心里，冰凉的铝罐激得她一颤："现在你知道了。"他凑近她耳边，声音轻得像刀片划过皮肤，"还要继续测试他的底线吗？"
学生会办公室的门被唐梦苒一脚踹开时，孟渊鸣正在整理高考志愿表。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衬得那颗泪痣愈发明显。
"西郊隧道。"她首接把发卡拍在桌上，金属与玻璃碰撞出清脆声响，"解释。"
孟渊鸣缓缓抬头，目光从发卡移到她脸上。他今天戴了副金丝眼镜，镜链垂在锁骨处，看起来斯文又矜贵，与"凌晨剪刹车线"的想象毫不相符。
"陈默出车祸了？"他微微蹙眉，语气恰到好处地惊讶，"严重吗？"
唐梦苒一把揪住他的领带："别装傻。"
孟渊鸣任由她拽着，甚至配合地前倾身体："你怀疑是我？"他忽然笑了，左眼下的泪痣妖冶动人，"我整晚都在和参赞女士视频通话，需要看记录吗？"
领带在她指间发烫。唐梦苒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没见过孟渊鸣的母亲——那位传说中的商务参赞。所有信息都来自他人只言片语，就像拼图缺失最关键的一块。
"为什么是陈默？"她松开领带，"之前那些人你只是赶走..."
孟渊鸣慢条斯理地整理领带："因为他在暴雨夜送你回家。"指尖抚过真丝面料，他抬眼看她，"还进了你卧室。"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唐梦苒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办公桌边缘。孟渊鸣站起身，阴影完全笼罩住她，带着雪松香气的气息拂过她耳畔：
"我有没有说过，别再带人回来？"
学生会室的门突然被敲响。周迟懒洋洋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孟少爷，您亲爱的母亲大人正在校门口等您呢。"
唐梦苒明显感觉到孟渊鸣身体僵了一瞬。这个发现比她想象的更有趣——原来完美无缺的孟少爷也有软肋。
"看来参赞女士不知道你昨晚出门？"她踮脚反击，嘴唇几乎擦过他耳垂，"好儿子人设要崩了？"
孟渊鸣的眼神瞬间暗沉。他单手解开西装扣子，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想看监控？"纸袋边缘露出半截U盘，"这里有昨晚我家车库和西郊隧道所有影像资料。"
唐梦苒没接。他们在进行一场危险的试探，彼此心知肚明却又默契地不捅破最后一层纸。
"周六下午三点。"孟渊鸣将纸袋塞进她书包，动作温柔得像在给小学生整理文具，"母亲想见你。"
"凭什么？"
"凭她刚拿到唐氏集团近三年所有税务文件。"他微笑着替她抚平衣领褶皱，"你父亲应该不希望这些出现在商务部例行检查名单上？"
阳光突然变得冰冷。唐梦苒终于看清这场游戏的本质——她和孟渊鸣从来不是猎人与猎物，而是两只互相撕咬的野兽。
天台上的风带着初夏的燥热。周迟叼着棒棒糖，把平板电脑推到唐梦苒面前："西郊隧道监控录像，凌晨三点零二分。"
模糊的画面里，陈默的摩托车确实撞上了隧道墙壁。但就在事故发生前三十秒，一个穿连帽衫的身影快速闪过监控死角。
"不是孟渊鸣。"周晚笙突然开口，"身高差至少五公分。"
唐梦苒放大画面，心跳突然加速——连帽衫转身的瞬间，一抹金色从帽檐下溜出来。她太熟悉那个发色了。
"周迟。"她轻声问，"你弟弟昨晚几点回家的？"
周迟的棒棒糖"咔"地碎在齿间。画面定格在连帽衫抬手瞬间，袖口露出的腕表正是周晚笙十八岁生日时收到的礼物。
"有趣。"唐梦苒把平板扔回给周迟，转身时裙摆划出锋利弧线，"告诉周晚笙，他的游戏我接下了。"
她终于明白——
这场围猎中，每个人都是猎手，每个人也都是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