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着了...
着了......
澹台礼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
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身。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澹台礼顿时呼吸停滞。
他精心晾晒、铺满了整个院子和部分屋顶的珍稀灵植，此刻正被那迅猛窜起的灵火贪婪地舔舐着。
干燥的草药是绝佳的燃料，火舌发出“噼啪”的欢快爆响，疯狂蔓延。
眨眼间便吞噬了屋角，并以燎原之势扑向他那间存放着更多宝贝的药庐！
“我的......药......”
澹台礼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那双温润的眸子此刻映满了跳动的、毁灭性的橘红色火焰，瞳孔深处是一片空茫的惊愕与难以置信。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息。
“还愣着干什么！救火啊！”
白砚第一个反应过来，声音都劈了叉，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惊慌。
他几乎是本能地就要冲上去，把江眠提溜开，单手掐诀，金色的妖力光芒在他掌心凝聚。
与此同时，谢无涯和赤离同时反应过来，同时催动妖力。
“等等！”澹台礼伸手，还没来得及制止。
一人水、一人火。
三人的妖力撞在一起。
水克火，火克金。
三人妖力在半空中相撞。
几乎同时，药庐发出更大的一声爆炸。
晾晒的草药在火焰中化为飞灰，散发出混合着焦糊味的奇异药香。
精心搭建的药庐茅顶被点燃，火舌贪婪地吞噬着木头和干草。
三个师兄手忙脚乱，妖力乱飞，非但没能控制火势，反而让灾难蔓延得更快、更彻底。
澹台礼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的空白。
他的手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甚至发出细微的“咯咯”声。
愤怒？那是必然的。
但此刻的他，似乎连愤怒的情绪都被这毁灭性的景象冲击得凝固了。
澹台礼整个人像是被瞬间抽空了灵魂，只剩下一个精致却毫无生气的躯壳，静静伫立在肆虐的火光前，形成一种诡异而令人心悸的对比。
燃烧的声音是此刻唯一的背景音。
终于，当最后一根房梁在烈焰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轰然倒塌，溅起漫天火星。
而院中除了焦黑的灰烬和零星几点顽强跳跃最终也被谢无涯踩灭的火苗外，再无他物时......
一切都结束了。
风卷起地上的灰烬，打着旋儿飘过澹台礼的脚边。
他依旧站着，一动不动，仿佛己经与这片焦土融为了一体。
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膛和紧抿到发白的嘴唇，证明他还活着。
良久，一声极其轻微、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吸气声响起。
澹台礼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他似乎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压制着什么即将喷薄而出的东西。
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再睁开眼时，那双温润的眸子深处，翻涌着风暴过后的、深不见底的冰冷与压抑。
他没有看那片废墟，看向三个狼狈不堪、大气不敢出的师兄。
“我昨天刚从极北冰原挖回来的千年雪参......”
“还有上个月用凝魂丹跟万宝阁换来的九转灵芝.....”
“为了给大师兄调理身体，精心培育了三百年的龙涎草......”
他的声音陡然低哑，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质感。
每说一个名字，他周身的气压就低一分。
那温润如玉的表象彻底龟裂，露出底下翻涌的熔岩。
完了，这是彻底完了！
先前他们不小心毁坏老西一株草药，就会被折磨的死去活来。
现在江眠纵火，烧了对方多年的心血，怕是吃了她的想法都有了吧！
赤离咽了口唾沫，想说什么，又觉得任何话语在此刻都苍白无力。
他从没见过老西这样——
不是那种发脾气的怒吼，而是这种极致的愤怒被强行按捺在平静之下，反而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如果是他，多年心血就这么被毁了，肯定也会如此生气。
但...那到底是小崽子...
而且，如果不是他的幻术，让江眠变成这个不知道什么品种的狗，也不会变成现在得这样。
赤离心态很是复杂。
江眠躲在白砚身后，偷偷探出头，看着那个身影似乎都在微微发抖的澹台礼，心里也跟着揪紧。
完了完了，闯大祸了！
她怎么把大反派的宝贝药材全烧了！
这下别说恢复人身继续修炼，她这条狗命怕不是都要交代在这儿了！
她很明白自己闯祸了，大耳朵整个耷拉下来，很是沮丧，为了自己的过错，感到无比愧疚。
小小一只的比格几乎同手同脚，磨蹭到澹台礼面前，低下脑袋，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
“wer~”
对不起......
这些药材，她会想办法补偿的。
小家伙低着脑袋，认错态度很良好。
看着她犹豫的表情，苛责的话在嘴里打了个转儿，怎么都说不出来。
就在气氛压抑到极点，仿佛下一秒澹台礼就要彻底爆发时——
他深吸了一口气。
再抬头时，脸上的狰狞己经被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一种疲惫又冰冷的平静。
带着些许认命的表情。
“罢了。” 他轻轻吐出两个字，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赤离本来很紧张的，脑海中想过无数可能的折磨手段，却得到一句罢了，放松和意外之下，他下意识脱口而出。
“哈？这就不追究了？一院子的灵材可就这么没了。”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他身上。
江眠大大的狗狗眼里，充满了鄙视。
→_→
人都说罢了，你还要故意提伤心事，怕不是在搞事情。
但赤离真不是搞事情，话刚说出口，脸上的表情僵住，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嘴欠什么？
果不其然，澹台礼听到他这句，注视了他好一会。
“我院子里的药材，十有八九毁了。”
他顿了顿，报出一串极其珍稀、且大多生长在险恶之地的药名，最后道：“这些，你和我一起去采回来。”
“我？！”
赤离差点跳起来。
“老西你有没有搞错？那些地方不是有上古凶兽就是瘴气弥漫，你让我一起去？！”
“嗯。”
澹台礼淡淡应了一声。
“你身法快，擅长幻术，又擅长隐匿，最合适不过。”
“而且......”
他的目光扫过焦黑的废墟，又从江眠的身上略过。
“这个小家伙身上的气息，应该不是犬类，我估摸着，又是你的幻术作祟吧。”
一句话，让原本想要反驳的赤离哽住了。
要不要这么聪明啊！
不拆穿他会怎样TAT
江眠变成这样，是他的过错，药庐被烧，他有间接责任。
想到这里，赤离痛苦闭上眼，语气哽咽。
“去！我和你去还不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