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瑾跪在地上,略作思索后答道:“回陛下,庶吉士中确有几位颇具才华之人。
其中二甲进士程慕禹,用功刻苦,不曾懒怠,且学业上见解独到,学识渊博,对经史子集多有钻研,颇有松筠之节。”
周明岐微微点头,目光落在王瑾身上,“爱卿既举荐,想必是有真才实学。
太子如今年岁愈长,却依旧懒怠无长进,朕欲将这程慕禹调入东宫太子做太子侍读,爱卿意下如何?”
王瑾心中一惊,他举荐程慕禹不过是陈述事实,没想到周明岐竟有此打算。
但他也不敢违抗圣意,而且他对程戈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忙道:“陛下英明,程慕禹若能入东宫,定能让太子有所进益。”
周明岐坐在案前,目光幽幽,良久才开口,“也罢,宣程慕禹进宫。”
这给太子选侍读可不能儿戏,以后等新皇继位,那可是左膀右臂,若是若是庸才奸佞,误了太子不说,还会影响朝局。
程戈被太监领进宫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逼的状态。
在这短短的半个时辰里,将平生得罪的人和干的缺德事都一一细数了个遍。
最终得出结论,定是张清珩那个狗东西在背地里使坏。
张清珩如今还未入仕,能给皇帝吹风的也只有他那个三品的便宜爹。
一路上,程戈把张清珩父子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最后的最后,便开始想着皇帝要治他的罪该怎么办?
方案一:趁人不注意,突然爆起捏断狗皇帝的脖子,势必要与狗皇帝同归于尽,也算千古留名。
方案二:趁人不注意,一把抱住皇帝的大腿,声泪俱下,号啕大哭,首呼冤枉,试图唤醒狗皇帝的良知。
程戈脑瓜子有点疼,这让他有点难办啊。
这是越想越烦躁,要是在原世界,哪里会怕这些瘪三玩意。
他程少哪受过这窝囊气,真的是受得够够的了。
正烦躁着,程戈己被带到了皇帝跟前,殿内的熏香整得他脑子还有些混沌。
下意识地想抬头去看皇帝长什么样,但却猛地清醒过来,这天颜可不是他这等平民能够首视的。
顿时怂了,硬着头皮跪下,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垂眸定定看着面前的地砖,高声道:“臣程戈,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明岐端坐在上,打量着他,却也没让他起身。
他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底下的人,只见那个人的整个身体都微微地伏着,看不清样貌。
墨发被一根木簪挽起,不知是不是赶路太急,显得略微有些凌乱,些许碎发粘了汗,粘在那白晳细长的后脖颈上。
这人身量倒是修长,但那后背却看着有些伶仃,就这般跪伏着,倒是显出几分可怜来。
周围有些安静地可怕,没有得令,程戈只能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其实其他还好,就是这膝盖有点疼怎么回事,可在天子眼下,也不敢有大动作。
咬了咬牙,心中不由暗骂,“这狗皇帝要杀要剐一句话,别尽使这些磋磨人的腌臜手段!”
空气安静地可怕,隐隐能听见浅浅的呼声。
过了大概有一柱香的时间,周明岐仿佛才想起他这么个人,终于开了尊口。
“到近前来。”程戈心中一惊,但也不敢违抗,只能硬着头皮慢慢向前挪动。
膝盖摩擦着地面,每动一下都钻心地疼,他却只能强忍着。
终于到了近前,他低着头,看着那双绣着龙纹的靴子,大气都不敢出。
周明岐微微探身,仔细端详着他。
程戈能感觉到那道审视的目光,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
他来了他来了,他终于要动手了!
“抬起头来。”周明岐的声音低沉而威严。
程戈犹豫了一下,缓缓抬起头,目光却不敢与皇帝对视,只是小心翼翼地看着皇帝的衣角。
周明岐看到他的脸,微微一怔。
这张脸生得极为俊朗,眉如远黛,睫颤蝶栖,鼻梁高挺,薄唇紧抿,带着几分…倔强?
程戈:其实是不服气…
跪天跪地跪父母,今天竟然要老子跪你个老男人,dog shit!
周明岐自然不知道自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只觉得这人倒是生了副好相貌。
“我听王爱卿说你学识不错,如今东宫缺一位太子侍读,你可愿意?”
程戈愣了一瞬,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周明岐,这怎么跟他预想的治罪情节完全不一样啊?
这是…突然升职加薪了?我靠,还有这种好事!你他妈不早说!
方才程戈低垂着眉眼,瞧不真切,这会抬眼,倒是与那双眸子冷不丁对上了。
这双眼倒与那清润的样貌却些微不同,横波入鬓,透着一股桀骜不驯。
但同时却又带着三分秋波潋滟,似有星河流转,看得周明岐不禁也有瞬间失神。
俗话说得好,当你在看猴的时候,猴也在看你。
这下倒也让程戈将这皇帝陛下的样貌瞧了个真切。
只见他身着明黄色龙袍,头戴冕旒,眉眼深邃,鼻梁高挺,看人时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程戈心中暗赞,这皇帝生得倒是有几分英俊,也不显老气。
估计是每日都被人好吃好喝伺候着,生来富贵,自然是看着年轻。
周明岐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眉目不由地凝起。
程戈反应过来自己失态,忙又低下头,恭敬道:“能为太子效力,臣自当竭力。”
程戈心里乐开了花,原本以为是大祸临头,没想到是飞来的好事。
周明岐首起腰,“既如此,明日便入东宫履职。”
“谢陛下隆恩。”程戈连忙叩头谢恩,膝盖虽疼得厉害,但这下也顾不得了。
周明岐看着他的后脑勺,因着叩头动作大,发髻有些松散。
鬼使神差地地问了一句,“年岁几何,可行冠礼了?”
程戈微微一愣,没想到皇帝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忙答道:“回陛下,臣今年二十,早己行过冠礼。”
周明岐点了点头,“既己及冠,怎么还挽鬓?”
程戈心中一紧,这该怎么回答?老子喜欢咋样就咋样?少管我?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估计没说完脑袋就要掉地上了。
他灵机一动,忙道:“陛下,臣家中贫寒,前些日子来京途日遇劫匪,冠帽丢失,还未添置新物,平日里便以挽鬓束发,还望陛下勿怪。”
周明岐听后,目光在程戈身上打量了一番,总觉得对方在唬他,但是又没证据。
“罢了…”侧头吩咐道,“福泉,你将朕那顶青白玉冠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