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笼罩在浓稠如墨的夜色中。
冉闵处理完军务,快马加鞭赶回营帐,身后跟着李农、王霸等亲信将领。坐至营帐中,忽见数十道黑影突然从外面窜出,弯刀泛着幽蓝的光,正是玄影卫的制式兵器!
“保护将军!” 李农大喝一声,率先抽出长刀。冉闵瞳孔骤缩,握紧环首刀横挡在胸前,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玄影卫为首之人戴着青铜面具,声音冰冷如霜:“冉闵!为石世殿下报仇!”
战斗一触即发。玄影卫配合默契,摆出北斗七星阵,将冉闵等人死死围住。王霸挥舞着狼牙棒,横扫千军,却被两名玄影卫趁机偷袭,左肩瞬间被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王霸!” 冉闵心急如焚,挥刀劈开面前敌人,想要前去支援。
“将军别管我!先破阵!” 王霸怒吼着,强忍着剧痛继续拼杀。
冉闵深吸一口气,回忆起李菟曾透露的玄影卫弱点,瞅准阵眼位置,如离弦之箭般冲去。
环首刀寒光一闪,首取阵眼之人咽喉。那人慌忙抵挡,阵型顿时出现破绽。
李农抓住机会,带着亲卫从侧面杀入。
经过一番激烈厮杀,玄影卫残部死伤殆尽,为首之人见势不妙,想要逃走。冉闵怎会让他如愿,纵身一跃,一刀斩断其退路。“说!谁派你们来的?” 冉闵厉声喝问。
那人冷笑一声,咬破口中毒囊,七窍流血而亡。冉闵望着地上的尸体,眉头紧皱,这支部队宁愿死战至最后一人,也不透露一个字的秘密,真是让人感到可怕!想必这群人应该是玄影卫的最后一批人了。
平棘战场上的血腥味经久不散,三万降卒的尸骸被黄土掩埋,却无法掩盖那冲天的怨气。
冉闵站在尸坑旁,看着最后一抔黄土落下,耳边仿佛还回荡着降卒们绝望的哭喊。
“将军,这样真的好吗?” 李农站在他身后,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忍,手中的马鞭无意识地着。
冉闵握紧腰间的环首刀,刀鞘上的云雷纹硌得掌心生疼:“乱世之中,仁慈便是软弱。
石冲余部若不除,迟早是个大患。” 他望着远处盘旋的秃鹫,瞳孔微微收缩,“你可还记得去年襄国城外,那些被石羯屠尽的汉人家眷?”
李农沉默片刻,喉结滚动:“可... 杀降不祥,当年白起......”
“够了!” 冉闵猛地转身,披风扫过枯草丛,“白起坑杀西十万赵卒,尚能为秦国立威!如今我们根基不稳,蒲洪虎视眈眈,我若不狠,如何护得住这万千汉人?”
话虽强硬,可当他的目光扫过尸坑边缘渗出的黑血时,心底还是泛起一丝寒意 —— 那古语 “杀降不祥”,终究像根刺扎在心头。
石遵在得知石冲被杀、降卒被坑的消息后,大喜过望。
他在邺城皇宫大摆庆功宴,鎏金烛台上的牛油蜡烛烧得噼啪作响,羯族舞姬们身着缀满银铃的服饰,在大殿中央翩翩起舞。石遵端起盛满美酒的金樽,脚步虚浮地走到冉闵面前,酒液顺着胡须滴落:“冉卿,此次平叛,你居功至伟!若不是你,朕这皇位恐怕还坐不安稳。来,干了这杯!”
冉闵单膝跪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灼烧着喉咙:“殿下谬赞。不过如今局势看似太平,实则暗流涌动。镇守关中的氐族首领蒲洪......”
“蒲洪那老儿?” 石遵打了个酒嗝,肥厚的手掌拍在冉闵肩头,“朕早有耳闻,不过他一向对朕还算忠心,冉卿是不是多虑了?”
冉闵抬头时,烛火在他眼中映出寒芒:“殿下,防人之心不可无。
蒲洪在关中经营二十年,麾下控弦之士十万,更兼蒲健、蒲雄等猛将辅佐。
如今陛下新登大宝,根基未稳,若他效仿石勒当年......” 他故意顿住,看着石遵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石遵捏着酒杯的手指关节发白:“依冉卿之见?”
“即刻罢去他都督之职,调回邺城虚以高位。” 冉闵字字如刀,“再以其子蒲健为饵,封其为平西将军,镇守长安 —— 如此,蒲洪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与此同时,在冉闵的府邸中,弥漫着浓重的药香。
苏若静静地躺在雕花檀木床上,脸色比枕边的素白鲛绡帕还要苍白。
冉闵跪坐在榻边,握着她冰凉的手,指腹轻轻着她腕间因长期服药留下的针孔。
“苏若,你说蒲洪会甘心就范吗?” 他喃喃自语,将脸贴在她手背,“历史上他会在枋头自立,可如今我提前布局......”
昏迷中的苏若突然皱起眉头,嘴唇翕动:“... 火... 火起...”
冉闵猛地抬头,却见她又陷入沉睡。
冷汗顺着他的后颈滑进衣领,他想起三日前苏若在昏迷中写下的血书 ——“防内鬼,忌火攻”。
此刻窗外突然响起一声炸雷,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棂上,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三日后早朝,石遵宣布罢黜蒲洪都督职位的旨意。朝堂上,大臣们交头接耳,御史中丞张离突然出列:“陛下!此举恐寒了边关将士之心!蒲洪素有威名,若......”
“住口!” 石遵拍案而起,冠冕上的珠串哗啦作响,“冉卿忠心耿耿,为朕分忧,岂是你等能质疑的?来人,将张离拖出去杖责三十!”
消息传到关中,蒲洪的书房里,青玉镇纸被狠狠砸在地上,碎成两半。“石遵小儿!听信谗言!” 他扯松领口的金丝绦,胡须因愤怒而颤抖。
谋士麻秋躬身进言:“主公,石遵此举意在削藩。东晋早有收复关中之意,若我们遣使......”
“住口!” 蒲洪抓起案上的羊皮舆图撕得粉碎,“我蒲洪岂是屈膝之人?去!传蒲健、蒲雄速速来见!还有......” 他眯起眼睛,“派人去邺城,告诉李菟,该是他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深夜,冉闵的书房内,烛火摇曳。李农捧着密报匆匆而入:“将军,蒲洪拒绝入朝,还在长安城外增兵!另外......” 他压低声音,“苏姑娘今日突然高烧不退,军医说...... 怕是撑不过今夜了。”
冉闵手中的狼毫 “啪” 地折断,墨汁溅在 “枋头” 二字上:“备马!我要去见苏若。王霸,你即刻联系关中的暗桩,密切监视蒲洪动向。还有......” 他盯着地图上东晋所在的方向,“派人去建康,探探东晋朝廷的口风。”
当冉闵赶到苏若的寝室时,她正躺在血泊中 —— 原来她用发簪划破了手腕,在锦被上写了个歪斜的 “李” 字。“苏若!” 冉闵撕烂自己的衣袖为她止血,却听见她气若游丝地说:“... 李菟... 玉佩... 假的...”
没等冉闵细问,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亲卫撞开门扉:“将军!石遵宣您即刻入宫,说是皇后娘娘在御花园... 撞见了黑衣人!”
冉闵心中警铃大作,他小心翼翼地将苏若的手放进锦被,在她额间落下一吻:“等我回来。” 转身时,他摸到怀中那半枚云雷纹玉佩 —— 正是李菟献上的 “战利品”。
玉佩边缘有处细微的刻痕,此刻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仿佛在无声地嘲笑他的轻信。
石遵的寝宫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皇后郑氏裹着猩红狐裘,手指死死揪着锦帕:“陛下!那黑衣人武功高强,我虽没看清面容,但他腰间的玉佩...... 和冉闵将军的玉佩纹路一模一样!”
石遵把玩着手中的玄铁虎符,眼神阴晴不定。
就在这时,一名太监匆匆来报:“陛下!边关急报,蒲洪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三秦王,正式叛赵!更有消息称,玄影卫右统领李菟,己率部投奔蒲洪!”
冉闵跪在殿下,心中翻涌如浪。
他突然想起苏若昏迷前的警告,想起李菟每次汇报时避开他的眼神。
而此刻,在东晋建康城,恒温的书房中,一封密信正摆在案头 —— 信上除了详细描述冉闵在羯赵的势力布局,还附着半枚云雷纹玉佩,与冉闵怀中的那半块,严丝合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