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像掺了血的红糖水，黏糊糊泼在京都的街巷里。
我瘫在太医院门前的石阶上，左胳膊的噬魂咒纹路一跳一跳地发烫，活像皮下埋了只漏电的萤火虫。
陆铁牛蹲在旁边，正试图用半截门板给我扇风，扇起的灰全糊我鼻孔里了。
“林哥，你这胳膊...咋跟俺二大爷腌的紫茄子一个色？”
他忧心忡忡地戳了戳我发黑的皮肤。
“别碰！”我疼得龇牙咧嘴，“再戳老子给你表演个当场升天！”
脑子里两位大爷还在吵吵。
妖王阴阳怪气：“啧啧，弑王的滋味如何？天道反噬的噬魂咒，可是连神仙都扛不住三天的哟~”
妖皇冷笑：“废物！当年本皇硬吃三道反噬咒照样捏死三个金仙！”
我气得在心里咆哮：“二位能先研究下保命方案再吹牛吗？！”
“找到了！”
萧景明举着本快散架的《钦天监异闻录》冲过来，“噬魂咒需以施咒者骨血为引化解...可妖王都成渣了啊！”
众人齐刷刷看向我怀里——那半块青铜血镜背面，“弑王”二字正幽幽泛着红光。
小乌龟突然缩进壳里闷声道：“妖王骨虽碎...魂屑还在镜子里...”
我头皮一麻。敢情这玩意儿是妖王骨灰盒？！
“小满...”苏九娘突然按住我肩膀，目光扫过远处宫墙，“看那边。”
顺她指的方向望去，我后颈汗毛瞬间起立。
只见皇城根下黑压压跪了一片百姓，男女老少都有，动作整齐划一地用指尖在地上划拉。
青石板被指甲刮出刺耳的“吱嘎”声，月光下隐约可见蜿蜒的暗红色纹路——分明是放大了百倍的妖符！
“他们在画什么？”小皇帝声音发颤。
糖葫芦真人蘸了点唾沫抹在眼皮上，脸色“唰”地白了：“摄魂妖符...以万人精血为墨，这是要抽干全城生机唤醒地底那玩意儿！”
他猛地指向双月倒影交汇处——护城河水面正浮现一轮巨大的血色阵图，与百姓所画妖符遥相呼应！
“星璇呢？”我急吼吼掏命牌，却发现牌身布满蛛网裂痕。
刚输入一丝妖力，裂缝里突然渗出星砂凝成一行小字：「河底阵眼，速毁」
“陆铁牛！”
我一把揪住要冲去摇醒百姓的憨货，“带陛下躲进太庙！萧景明布清心阵拖延时间！九娘、真人，跟我下河！”
护城河己变成一池血汤，腥气冲得人脑仁疼。
糖葫芦真人掏出个麦芽糖捏的河豚丢下去，“滋啦”一声糖豚就化成了骷髅架子。
“好家伙！”老头倒吸凉气，“这浓度赶上老陈醋了！”
苏九娘突然甩出银丝缠住我腰：“闭气！”拽着我就往血河里跳。
入水刹那，噬魂咒纹路遇血狂闪，无数怨毒嘶吼往脑子里钻：
“还我命来...”
“昏君偿命...”
“洗冤人...你也是帮凶...”
剧痛让我眼前发黑，妖皇突然在灵台怒喝：“守住心神！这些都是被摄魂者的怨念！”
我狠咬舌尖，血腥味混着冰凉的河水呛进气管，反倒清醒了几分。
河底景象更骇人。
密密麻麻的水草全变成了血管般的猩红肉须，正随着水波蠕动。
肉须中央裹着一块丈许高的黑色石碑，碑面刻满搏动的血管状符纹——正是摄魂阵的核心阵眼！
“用琉璃镇纸！”苏九娘传音入密，“砸碑顶兽首！”
我掏出镇纸刚要掷出，肉须突然暴长！千百条血鞭般抽来，苏九娘银针疾射却只斩断表层。
一条肉须趁机缠住我左臂，噬魂咒纹路与肉须接触的瞬间，整条胳膊“腾”地燃起幽蓝妖火！
“焚心掌？！”苏九娘惊呼。
“不是老子！”我眼睁睁看着左手不受控制地拍向石碑——是妖皇在操控！
幽蓝妖火撞上黑碑，碑面血管符纹竟像活蛇般游走躲避，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蠢货！”妖王在我脑子里气急败坏，“焚心掌至阳至烈，正好给这阴阵充能！”
果然，黑碑吸了妖火后暴涨三倍，河面血阵红光大盛！
岸上百姓划符速度陡然加快，指甲翻裂鲜血首流仍不停手！
糖葫芦真人突然甩出个糖丝编的渔网罩住石碑：“九丫头！刺它膻中穴！”
苏九娘会意，七十二根银针暴雨般扎进糖网节点。
渔网骤然收紧，勒得碑面符纹扭曲变形。
趁这间隙，我抡起琉璃镇纸狠砸碑顶石兽——“咔嚓！”
兽首崩裂，露出里面跳动的紫色肉瘤！
肉瘤表面布满神经般的血丝，正与河面血阵的阵图脉络一模一样。
“就是它！”我掏出青铜血镜就往肉瘤上按。
镜背“弑王”二字红光大盛，肉瘤像被烙铁烫到的活鱼般疯狂抽搐！
噬魂咒的剧痛突然转向，左臂黑纹竟顺着镜面反向流入肉瘤！
“它在吸噬魂咒？！”我目瞪口呆。
妖皇狂笑：“妙啊！以毒攻毒！”
妖王却急吼：“快撒手！这肉瘤是...”
警告迟了半秒。
肉瘤吸饱黑纹后“噗”地爆开，紫黑脓血喷了我满头满脸。
脓血所到之处，河底肉须纷纷枯萎化灰。
一块巴掌大的龟甲从溃散的肉瘤中掉落，甲片上刻着几行熟悉的卜辞——正是第一卷遗失的那块预言龟甲！
“龟甲怎么在阵眼里？”我懵了。
“因为布阵者早知道你们会来破阵。”
阴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回头只见熊猫力士双目赤红地站在河底，肚皮绒毛裂开，露出镶嵌在血肉里的半块禹王鼎碎片！
“涂山月？！”我寒毛倒竖。
“咯咯咯...”熊猫喉咙里发出狐媚的尖笑，“多亏诸位帮忙激活阵眼，妖王大人的颅骨...终于醒了！”
整个河床剧烈震动。
黑色石碑轰然倒塌，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窟窿。
窟窿深处，两点车灯大小的幽绿鬼火倏然亮起，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一颗山丘大小的惨白头骨正缓缓升起！
颅顶还插着那柄熟悉的青铜断剑！
“跑！！！”我拽起苏九娘拼命上浮。刚冒头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魂飞魄散——
全城百姓集体僵立，眼耳口鼻中飘出缕缕血雾，汇成滔天血浪涌向妖王颅骨。
双月倒影在水面扭曲交叠，幻化出涂山月妖娆的虚影。她九尾齐张，仰天尖啸：
“以万人精血，恭迎吾主归位！”
颅骨眼窝绿火暴涨，缓缓张开了下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