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归零温度与核心孤岛的守护者
那滴殷红的血珠砸落在流光闪烁的银色臂铠上，洇开一小片触目惊心的刺眼痕迹。像纯净的冰面骤然绽裂一道猩红的罅隙。冰冷的实验室核心区空气，瞬间被染上了一股淡淡的铁锈腥甜气息。
“妈咪？！”甜甜的惊叫声带着破碎的哭腔，小胖手慌乱地去碰苏晚被血迹浸染的下巴。
苏晚的身体在剧烈的颤抖后猛地一僵！她那只支撑着扶手、覆盖臂铠的手爆发出最后一股惊人的力量，瞬间捏碎了银丝构成的支撑结构！如同压缩到极点的弹簧反弹！硬生生将自己带着怀里的甜甜，从倾斜跌倒的姿势里强行扳正！后背重新撞进冰冷的悬浮椅靠背！
她的脸在刺眼灯光下白得像一张被过度曝光的底片，只有唇角那一线蜿蜒滑落的鲜红在无情地扩张地盘。那双眼睛里的锐利熔岩此刻仿佛被寒冰封冻，瞳孔微微扩散，蒙上一层不祥的灰翳。但深处那属于Zero的核心意志力，却如同即将熄灭前的恒星爆发出最后的光华！死死压制着身体崩溃的浪潮！
她喉咙急促地滚动了一下，吞咽的细微声音在死寂中清晰可闻，强行将那几乎涌出喉咙的血腥气压了回去！
“……启动…内部…最高…环境…静默……”她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个字都像从烧红的铁块里出，带着焦灼的血气！对着虚空下达指令！
嗡——
实验室内柔和的顶灯光芒瞬间切换成极暗淡、只勉强勾勒轮廓的微光。所有辅助仪器的嗡鸣声齐齐降至最低谷，如同被捂住了嘴巴。空间瞬间被一种带着压迫性的、绝对的寂静占领。
甜甜吓呆了，小嘴张着，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看着母亲沾着血的嘴角，眼泪挂在睫毛上不敢往下掉。
苏晚喘息着，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用那只光裸的、带着正常体温的手背，轻轻地、无比平稳地抹去甜甜睫毛上的泪珠。动作依旧带着属于母亲的稳定安抚，仿佛刚刚吐出那口血的不是她。
“核心…生物…信息污染…清除完毕…” 她对着甜甜说，声音虚弱却强行维持着一种奇异稳定的逻辑感，像是在报告一次成功的消毒，“……甜甜……去外面……找林奶奶（厉家那位慈祥的老保姆）……” 她的目光越过女儿头顶，投向门口。指令下达：“执行访客C转场协议。启动…纯氧…幼儿安神…舱…”
实验室那扇如同巨兽之口的气密门再次无声滑开一道缝隙。门外，老保姆那张布满皱纹却写满担忧焦灼的脸探了进来，看到里面微弱灯光下苏晚带血的脸颊和僵硬的姿势，浑浊的老眼瞬间含泪，几乎要下去。但她强撑着，手脚并用几乎是爬了进来，一把将惊魂未定的甜甜用力抱进怀里。
“哎呦我的心肝啊！小姐！小姐你……”老保姆的声音都在发抖。
“走。”苏晚打断她，只一个眼神，冰冷如刀，斩断所有情绪，“……立刻！”
老保姆抱着挣扎扭头的甜甜，几乎是连滚爬地消失在门外缝隙中。气密门悄无声息地再次锁死。隔绝一切。只剩下这死寂空间里两个濒临极限的活物。
厉司爵僵在原地。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苏晚脸上。那双灰翳扩散的眼睛里，强行燃烧的火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熄灭。她撑在扶手上的那只臂铠手臂在微弱光芒下细微地抖动，覆盖其上的银丝脉络光芒紊乱闪烁，发出如同濒死蜂鸣般的细响。而那只抹过甜甜眼泪的光裸手背，无力地垂落在冰冷的椅面上，指骨在微光下白得仿佛要碎裂开。
她没有再试图掩盖。
无法再压制。
第二口鲜血，比刚才更汹涌，骤然从她紧抿的嘴角涌出！带着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冰冷银色的臂铠和米白色的羊绒开衫前襟！
刺眼的鲜红在她苍白的底色上疯狂扩张！
她整个人猛地向前弯折！如同一张被拉到极限、终于断裂的硬弓！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无法抑制的呛咳撕心裂肺地爆发出来！每一次痉挛般的咳嗽都带出更多粘稠的血沫！
身体最后那股紧绷到极致的力量终于被彻底抽空！如同失去所有能源的核心机器，她软绵绵地从那冰冷的悬浮椅上向前扑倒！彻底失去了支撑！
厉司爵的身体比思维更快！
他甚至忘了自己身体无处不在的剧痛！忘了手背上被注射点和高G力冲击留下的双重烙印！整个人如同从乳白平台上猛然弹射起步的箭矢！带着撕裂空气的风声和踉跄的步伐，扑向那个正从椅子边缘向下坍塌的单薄身影！
在那纤细冰冷、布满血迹的身体即将撞上坚硬冰冷金属地面的前一刻——
厉司爵几乎用身体当成了缓冲垫！他整个人半跪着扑了下去！
双手——那只能量过载后伤痕累累的双手——爆发出最后、也是唯一的一股力量！
一只手臂险之又险地从下方捞住了苏晚纤瘦的后背！另一只手臂却因为巨大的冲击和自身的剧痛，无力环抱！只能带着身体的惯性向下压去！
砰！
沉闷的撞击声！
苏晚落下的身体带着巨大的冲力，重重砸在了厉司爵仓皇伸出的臂弯上！她蜷曲的身体正嵌入了厉司爵半跪撑地的腰腹空间！她的额头甚至磕在了厉司爵因剧痛而痉挛的小臂肌肉上！滚烫的鲜血沾染上他沾满冷汗的皮肤！
时间仿佛被冻结！空间里只剩下她贴着他胸口微弱到如同风中残烛的喘息！和她呛咳后无法咽下的、粘稠温热的血点，蹭脏了他深灰色高级羊毛衫的胸口！那混着她血腥味的气息，和实验室冰冷的离子味道混合成一种宣告生命流逝的死亡信号！厉司爵甚至能隔着薄薄衣衫感觉到她身体内部传来细微的、如同瓷器破碎般令人心悸的颤抖！
巨大的恐惧！比东湾基地被袭击、比甜甜被纳米粒子折磨时放大千倍的恐惧！瞬间吞没了他所有属于厉司爵的坚冰外壳！一种最原始的本能支配了他！
“苏晚——！”
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被贯穿心脏般的嘶吼终于冲破了被冻结的声带！带着无尽慌乱！再无半分冰冷和所谓的追妻战意！只有赤裸的、被恐惧压垮的崩溃！他想摇晃她！呼唤她！可他那只承托着她后背的手臂因为剧痛和发力在疯狂颤抖！他不敢动！那脆弱到仿佛一碰就会完全熄灭的呼吸太可怕！他用尽全身仅剩的力气，死死地、却又异常笨拙地环住她蜷缩的冰冷身体！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体温强行灌入这片迅速流逝的冰寒！
实验室柔和的微光无声流淌，将他抱着她、半跪在冰冷地面上如同垂死祈祷般的姿态完整投射在光滑的金属墙壁上。巨大的孤岛。中央是唯一纠缠在一起的、带着血迹的温热。西周是深不可测、随时准备吞噬一切的黑暗寒冷。
他粗糙的指腹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极其笨拙地擦去她嘴角不断溢出的血沫。
每一次触碰都冰冷得如同死神刚刚掠过的指尖。
每一次感受她微弱的呼吸都像是在万丈深渊上的走钢丝。
那温热粘稠的血液如同腐蚀灵魂的硫酸，提醒着他——怀里这个女人刚刚还在指挥若定地将武装车撞偏穿甲弹！还在用冰冷的臂铠建立防线！还在用最稳定的声音安抚女儿！她撕裂了基地的外敌！也撕裂了他所有的堡垒！
一个被忽略的细节如同冰冷的闪电劈进厉司爵濒临混沌的大脑——
那个低温生物样本箱！
就在那张宽大的操控台下方！刚才他离开位置时那个箱子还在！
“药！退热剂！你给自己留……”他猛地扭过头，视线狂乱地扫视操作台下！果然！那个刚才给他带来剧痛的小箱子静静放在那里！
苏晚似乎被他的动作惊扰到了。她极其费力地抬起被血污沾染的下巴，灰翳扩散的瞳孔茫然地朝着他嘶吼的方向转动了一瞬。气若游丝的声音如同蚊蚋：
“……非……非标……试剂……用你……那份……活性……极限……” 短短几个词仿佛耗尽了她所有储存的精神！又是一阵猛烈呛咳！咳出的温热血点溅在厉司爵绝望颤抖的手背上！
厉司爵的大脑如同被最暴力的海啸席卷过！
他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她带着高烧强行冲出最核心壁垒！用那支他注射过的同款针剂！但……那是她的极限！她能支撑这么久！也许是因为……他注射过的那份极限药效能短暂共享某些生理反馈路径？！她把自己当成了最后一块维持“人形”的能源电池！在药效耗尽前、在躯体燃烧崩溃前！杀穿敌人！建立堡垒！安顿孩子！然后再安静地耗尽最后一丝能量……
极致的怒火！超越所有对她冰冷剖析的愤怒！如同岩浆冲破地壳！
“苏晚——！！” 厉司爵的嘶吼带着泣血的破碎！他抱着她滚烫又冰冷的身躯，看着她扩散的瞳孔和不断涌出鲜血的嘴角！绝望如同无形的巨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你他妈……把老子……当什么了？！当最后一块充电宝吗？！用完了……就等着烧干净？！” 他狂乱地摇晃着怀里轻得如同羽毛的身体，试图唤醒那最后一丝湮灭的意识！
没有回应。
她的眼帘沉重地垂下，睫毛覆盖住那片扩散的灰翳。
胸口最后一次被他感受到的起伏，微弱得如同蝶翼最后一次震颤。
实验室惨淡幽微的光线里，厉司爵抱着那具彻底沉入死寂的纤细身躯。
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凝固了。
如同被万载寒冰瞬间冰封的面具。
那是一种超越了愤怒、超越了恐惧、被绝对冰冷的绝望抽走了所有灵魂的……死寂。
世界只剩核心孤岛。
和怀里那点即将彻底熄灭的……
归零前的……
最后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