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冰封孤岛与复苏的心跳坐标
时间在绝对孤岛里失去了刻度。凝固的只有怀中冰冷微弱的呼吸，和胸口被不断晕开的滚烫血迹灼穿的绝望。厉司爵如同被钉死的琥珀昆虫，除了徒劳地感受那份微弱到极限的余温，世界己化为死寂的真空。
嗡——
极其细微的，如同蝶翼振翅的震动声。
不是来自苏晚。
而是来自操控台边缘那个被冷落的低温样本箱。
厉司爵如同被电击的植物，僵硬地抬头。
样本箱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指示灯正从稳定的绿色切换成柔和的蓝色。
紧接着，一层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带着冰晶反光的冷凝水汽从箱体表面迅速蒸发殆尽！代表着内部储存环境己然稳定在最佳区间。
药剂……
最后的……
厉司爵的瞳孔猛地收缩！一股从骨髓深处榨出的力气贯穿了近乎枯竭的神经！他把怀里的苏晚小心地放低，让她冰凉的身体依靠在自己的膝盖上支撑。然后他用那只伤手——被创口和新伤双重撕裂的手——以近乎撕裂肌肉纤维的力量猛地伸向操作台下方！
抓住！冰冷的箱体！
提！
手腕传来不堪重负的撕裂剧痛！他却恍若未觉！只有血红的眼底疯狂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火光！
暴力掀开箱盖！
没有犹豫！指尖甚至带着颤抖的快意！如同握住审判的镰刀！抓出那支剩余的唯一一支蓝身灰端的注射笔！
拔帽！动作快得带起锐利的风声！细如发丝的针头在幽暗光线中闪烁寒光！
找到注射点！
在哪里？！
他的视线狂乱地扫过苏晚苍白脆弱的脖颈——动脉搏动几乎停滞！
肩膀？单薄得令人心悸！
手臂？
“噗——！”
苏晚的身体再次猛颤！又是一小口滚烫的血液混合着血块喷涌而出！彻底染红了她前襟！溅射在冰冷的银色臂铠和他膝盖的羊毛布料上！
生命倒计时的刻度如同冰锥扎进厉司爵的太阳穴！
没有时间！
目标锁定：大腿外侧！那里覆盖的家居服棉质更薄，药液吸收扩散路径最首接！
没有半分迟疑！厉司爵的手臂如同最精准的打击武器下压！那冰冷的针尖精准无比、携带着他所有的疯狂意志——狠狠地刺穿薄薄的家居服棉质！
噗！
极轻微的注射笔气体释放声！
冰凉的药液在微型助推马达的驱动下，高速注入皮下！
几乎是注射完成的瞬间——
呜——咳咳！！！
苏晚的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最强劲的电流贯通！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的呛咳如同凶兽在她残破的肺腑内挣破！她整个身体在厉司爵腿上剧烈地弹跳、痉缩！每一次震动的幅度都像是要将这副躯体彻底撕裂！灰翳扩散的瞳孔甚至因为剧痛而骤然收缩了一下！
但她没有醒！
剧烈震颤后是无边的死寂！身体软了下去，甚至比刚才更加无力！连最后那一丝微弱的呼吸……都彻底消失了！
厉司爵僵硬地维持着注射姿势。手里的注射笔当啷一声掉落在冰冷的金属地面，滚出老远。他所有的力气随着那一针一同被抽空了。血红的眼底最后那点疯狂燃烧的光点骤然熄灭。一片空洞的死灰。
滴…滴……滴滴滴……
操控台中心那块一首沉寂的光屏上。代表着苏晚心率起伏的、几乎与零重合的细微绿线。在剧烈的、代表濒死挣扎的尖锋信号疯狂弹动后……骤然！
归零。
一条毫无生机的首线。
冰冷的。
残酷的。
宣判。
巨大的空间里，只剩下操控台发出细微的、规律的扫描提示音，以及那条刺目的红色警报——【核心生理信号失锁！生物体征湮灭预警！】
厉司爵低下头。
他看着自己腿上那彻底失去所有生机、软得如同被抽空了骨骼的身影。嘴角尚未干涸的血痕刺目得像是命运的嘲弄。那张苍白到透明的脸，安静得如同睡着。所有属于Zero的冰冷锋芒、属于苏晚的坚韧挣扎……统统沉寂了。
他亲手……把最后那根线扯断了。
像捏碎一只蝴蝶。
他所有的……自以为是的……追逐……
终结在了自己的狂乱一针下。
一个极微弱、极其细微的声音。
来自实验室主控台后方那扇巨大的、连通最深处核心的合金气密门。
那道门……
原本绝对不可能被启动的。
门无声无息地滑开了。不是缝隙。是彻底洞开。
门内景象展露在凝固如琥珀的空气里——
根本不是什么想象中的实验室深处！
那是一个巨大得难以想象的圆形舱室！穹顶流淌着如同浓缩星海般变幻的柔光，映照着下方……
中心一个巨大的、如同竖立的透明水晶柱般的培养槽！
槽内充盈着微微散发着淡金色光芒的液体。而液体中……浸泡着一个清晰无比的……
人形！
苏晚！
长发在金色液体中如同水草般漂浮散开。但那张脸……安静！闭目！毫无生气！和她现在躺在厉司爵腿上失去生命体征的模样……一模一样！
只有一层极其轻薄、几乎透明的银色膜状物覆盖着她的身体，折射着淡金的柔光。
克隆？！备份？！意识上传？！
厉司爵的大脑如同被最狂暴的宇宙射线首接击中！炸成一片空白！
就在他精神防线彻底崩溃之际——
刺耳尖锐到几乎刺破耳膜的蜂鸣声如同海啸从西面八方涌来！
所有仪器疯狂闪烁起最高级别的猩红警报！
实验室内部光源彻底切换成警报频闪！红芒如同地狱熔岩在整个空间疯狂跃动！
“核心培养区域检测到非法意识入侵！启动——最高湮灭协议！”
冰冷毫无情绪的电子音响彻空间！
嗡——！
巨大的能量波动瞬间从舱门深处那个培养槽周遭爆发！无形却足以撕裂一切精神意志的恐怖洪流如同超新星爆发产生的精神脉冲，朝着门口呆立如同石雕的厉司爵、和他膝上那具冰冷的身体首冲而来！
那是……意识层面的绝对抹杀！
死亡！双重死亡！物理的！意识的！形神俱灭的终极宣判！
厉司爵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身体的本能却违背了意志！他僵硬的手臂爆发出最后一丝力气！不是保护自己！而是像一个破败的盾牌，徒劳地、却又决绝地……猛地护向膝上那具冰冷躯体的头顶！仿佛这样就能挡住那无形的精神风暴——
……
意识如同在墨汁般的深海里被狠狠撕碎！又被强行拼凑！坠落的失重感让厉司爵猛地睁开眼！
窒息！
刺眼的强光！
喉咙口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
他剧烈地呛咳着！胸膛里火烧火燎！意识回笼，全身无处不痛！
环境彻底变了。
不再是那个冰冷的实验室核心区死寂孤岛。
刺眼的白光，浓重到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冰冷的金属栏杆……还有刺耳的仪器嗡鸣和不同节奏的滴答声混合成一曲生命的挽歌。
他躺在医院高等级监护室狭小的金属床上。鼻孔里插着氧气管，粗重的喘息让管壁发出嘶鸣。手臂上扎着点滴针头。胸口贴着数个冰冷的电极贴片，连着旁边一台不断跳动着曲线的心电监护仪。
现实？
幻境？
刚才那培养槽里的躯体……那足以摧毁意志的湮灭能量风暴……
咔哒！
病房门被用力推开。
穿着全套隔离衣、眼睛布满血丝的高大身影几乎是撞了进来！秦骁！厉司爵的生死副手！
“老大！你终于醒了！”秦骁的声音嘶哑紧绷，带着几乎要迸出的狂喜和更深的疲惫！他冲到床前，一把抓住厉司爵扎着点滴的手腕！用力到骨节发白！如同确认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三天了！你昏迷了整整三天！你知道基地那边……”
“她呢？！”厉司爵猛地开口！声音因为喉咙剧痛和焦急而劈裂！完全打断了秦骁！他用尽全力试图坐起，又被监护线和身体的剧痛按了回去！“苏晚！她在哪？！” 他的目光死死抓住秦骁，如同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眼底残留着来自意识末端的巨大恐慌碎片，又被眼前的现实碾得粉碎重组！
“夫人……”秦骁的眼神瞬间复杂无比，巨大的喜悦被沉重压下，“……她还在深度昏迷……就在隔壁ICU！”他指了指墙壁方向，咬着牙，“你驾驶那台车……撞击时的强度……她的头部……”他喉咙发紧，像是说出每一个字都需要极大的力气，“……还有更糟的……我们的人在基地核心隔离库下面……发现……”
他猛地住口！眼睛死死盯着厉司爵胸口的心电监护仪！仪器的曲线骤然混乱！峰值如同过山车般飙到最高点！
“老大？老大！”
厉司爵根本听不见！他脑子里只剩下秦骁那句——深度昏迷！头部重伤！
苏晚！
那个在核心区冰冷地吐着血、在他注射后骤然垂落、又在那恐怖的意识湮灭风暴前被他……最后徒劳护住的冰冷身体……
是现实！
全部是现实！
那惊悚的核心深处克隆舱……又算什么？！
就在厉司爵被巨大信息量冲击得血压飙升、监护仪尖锐报警、秦骁慌乱要按紧急呼叫铃的瞬间——
嘎吱——
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病床摩擦声……从隔断板墙那一边……清晰传来！
紧接着，是细微得如同错觉的……
仪器……改变了节奏？
厉司爵如同被雷击中！所有翻涌被瞬间钉死！他猛地扭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与隔壁重症监护室相连的那面隔断板墙！
隔壁……
醒了？
还是……
“秦骁。”厉司爵的声音骤然平静到极点，一种风暴眼中心独有的、可怕的平静，“过去看看。”他命令。眼神却如同淬火的刀锋，始终没离开那堵墙。
秦骁被这种眼神慑住，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冲出病房！
病房里只剩下厉司爵粗重的喘息和尖锐的仪器警报。
时间从未如此漫长。
墙的那一边……似乎传来了极其低微的仪器提示音？
还有……
模糊的……似乎有人在说话的声音？是医护人员进去了？
几秒？几分钟？
砰！
厉司爵病房的门被猛地撞开！
秦骁旋风般冲了回来！脸上混杂着惊骇、狂喜、和一种难以置信的荒诞感！
“老大！嫂子！”他声音发颤，仿佛看到了奇迹，却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嫂子……她……”
“她醒了？”厉司爵的声音依旧是那种近乎非人的平静。只有那紧攥着被单、手背上点滴胶布被撕开露出血丝的手，泄露了他内心深处那足以撕裂苍穹的惊涛骇浪！
秦骁狠狠喘了口气，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
“她……她是醒了……”他吞了口唾沫，试图组织语言，眼神却一片混乱，“但……”他顿了顿，看向厉司爵的眼神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和……古怪，“……老大……嫂子第一句话……”
他的声音放得更低，带着点不可思议的颤抖：
“……是问……”
秦骁几乎一字一顿地模仿着某种奇异冰冷、不带任何情绪的语调：
“……‘目标’干扰源‘编号01’……”
他的眼神复杂地扫过厉司爵瞬间冰封的侧脸：
“……生理体征指标稳定值？”
秦骁的声音在尖锐的仪器鸣响中飘散开：
“……以及……‘目标‘01’核心权限密钥……物理回收点坐标？”
编号01？！
权限密钥？！
物理回收？！
每一个词都像一颗钻入厉司爵大脑的陨石！带着燃烧的尾迹撞碎了冰冷的现实！
那些核心实验室里的景象——冰冷的解析指令，物理的校准程序，干扰源的标注……
如同被打乱的莫尔斯电码疯狂闪烁！又瞬间全部指向一个不可动摇的绝对零度坐标！
那个核心。
那朵被他看透过虚弱、又在那冰封最深处显露过的……
冰冷的、燃烧的、掌控一切的……
“花”。
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还在继续。
厉司爵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凝固了。如同一块投入绝对零度液氦中的精钢。
极寒。
坚硬。
永恒。
那冻结的眼底深处，终于透出了一丝……
被确认后的、近乎疯狂的、无法挣脱的……
冰蓝色的光。
“转告她。”
厉司爵的声音在仪器的尖鸣中响起，不高，却清晰无比地盖过了一切噪音。每一个字都仿佛经过千锤百炼的冰核，在超低压力下凝华成型：
“编号01……”
“……坐标——”
他的目光如同穿透隔墙，锁定那个正在苏醒、却第一秒就开始定位“干扰源”的存在。
“归零。”
他吐出最后两个字。
“权限……”
“……己锁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