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应?”王平安喃喃重复,眼中精光闪动,似乎捕捉到一点玄妙的影子。
“正是。”李道一点头,“诸位可还记得,杨厅长是被马阿姨手里铁桶跌落而惊醒的吗?”
周克勤立刻回想起来:“是,是这样。”
他还记得刘主任差点动手揍了保洁阿姨马金花。
“就在那一刻,”李道一继续道,“马阿姨手中的铁桶,失手跌落,惊醒了杨阿姨。”
“哐当——!”寂静的走廊上,那道声音仿佛又在众人耳边响起。
“对!对!”周克勤连连点头,“声音很大,吓了我们一跳。”
“那不是惊吓。”李道一轻轻摇头,“那是警醒,是契机。铁桶坠地之声,如同晨钟暮鼓,于杨厅长心神最为焦灼混乱之际,骤然响起,其声清越刚烈,有破开混沌、惊醒迷蒙之效。此为一重外应,是‘声’之应。”
“其次,马金花的工作是保洁。”
“保洁啊,打扫卫生。”欧阳自奋下意识接了一句,“这跟看病有啥关系?”
“不错。”李道一道,“她的日常工作,便是清扫污秽,疏通堵塞。尤其是医院的洗手间、下水管道,若有淤塞不通,常需马阿姨这样的能手去处理疏通,涤荡浊秽,使水流复归通畅。”
贵宾招待室里一片安静,只有空调送风的微弱声响。
所有人都茫然不解,不知道李道一在说什么。
李道一的声音清晰而平稳地继续:“杨厅长的病症是什么?是肠道堵塞,浊气不通,与那淤塞的下水管道,形虽异而理实同。马阿姨的职责,正是‘通’。此乃第二重外应,是‘职’之应。”
“还有第三重,”李道一的目光扫过众人震惊的脸,“也是最关键的一重——名相之应。”
“名相?”欧阳自奋感觉自己的脑子快不够用了。
“马阿姨,芳名金花。杨厅长,尊讳春华。”
杨春华颔首。
“‘华’与‘花’,本为通假。”。
王平安学识渊博,立刻接道:“确是如此。《尔雅·释草》有云:‘木谓之华,草谓之荣。’华即是花。”
“正是。”李道一微微点头,“故而‘春华’二字,其意蕴,便是春日繁花盛开之景。春,五行属木,主生发,主条达。木气畅达,则生机勃勃。杨厅长肠道之堵,便是木气郁结,生发之机受阻,如同春日被寒冰所封,花蕾不得绽放。”
他话锋一转:“而马阿姨名中之‘金’,金能克木。”
李道一缓缓道,“此克,非是坏事的克制,而是斧斤修枝,斩断乱藤,使主干得以顺畅生长之‘克’,是‘疏通’之克!‘金花’之名,暗合金气疏导木郁之机。‘金花’遇‘春华’,金气疏导木郁,正应了杨厅长肠道木气郁结不通之症!”
他最后指向那三样东西:“而这红枣、茶油、牛奶,本是欧阳医生赠与马阿姨之物,沾染了马阿姨这位‘疏通之相’‘金花之名’者的气息,又承了铁桶警醒、职责对应的双重外应机缘。三者齐聚,其物虽寻常,其力却因缘法加持而不同。寻常超市买来的,不过凡品;而这一份,因缘际会,己具‘通’之灵应,故能立竿见影。”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周克勤嘴巴微张,眼睛瞪得溜圆,看看李道一,再看看同样陷入巨大震撼的杨春华和王平安。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这也行?!太玄乎了!可…………可事实摆在眼前啊!
王平安眉头紧锁,眼神深邃,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显然在极力消化这套闻所未闻的“外应缘法”理论。
这完全颠覆了他数十年严谨的医学认知框架,但李道一的分析丝丝入扣,将一连串看似毫不相干的巧合,用“声应”、“职应”、“名应”串成了一个匪夷所思却又无法反驳的逻辑链。
尤其“金克木”作“疏通”解,更是一记重锤,砸在他固有的,对中医五行生克的观念。
杨春华则是另一种感受
难道这是真的?
原来自己这差点要了命的大病,其解除的关键,竟然系于一个清洁工失手掉落的铁桶、她疏通下水道的工作、还有她那普普通通的名字?
而欧阳自奋,这个坚信现代医学逻辑、对玄学嗤之以鼻的年轻才俊,此刻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像被一把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
红枣、茶油、牛奶?缘法?外应?铁桶掉地是警醒?扫厕所的通下水道对应肠梗阻?名字里的“金”克“木”是疏通?送出去的东西沾了气息就成灵药?
荒谬!简首荒谬绝伦!这是彻头彻尾的胡说八道!
可是…………可是杨厅长那痛苦不堪、连他导师王平安都束手无策的严重便秘,就在他眼前,被这三样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东西,在几分钟内解决了!
铁一般的事实,冰冷地杵在那里。
他想反驳。
但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所有的质疑,在那不可思议的治疗效果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只能死死地盯着李道一,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困惑、巨大的冲击。
李道一似乎并未在意众人的震惊。他解释完毕,仿佛只是说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又聊了片刻,见实在无法将李道一留在淮江省的卫生系统,杨春华也无奈作罢了。
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她身体向后靠回沙发里,显露出一丝疲惫,但精神很好。“折腾了这半个月,我这把老骨头是真乏了。”
周克勤立刻会意,刷地站起来。“厅长,我马上安排车送您回去休息!您放心,后续的调理方案,我们人民医院一定组织最好的力量…………”
杨春华摆摆手,打断他。“不用那么麻烦。”她目光又看向李道一,带着询问。“小李,我这后续…………还要注意点什么?喝点粥就行了吧?”
这态度,俨然是把李道一当成了主治医师,首接跳过了人民医院和王平安。
王平安捻着胡须,没有任何不悦,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李道一,想听听他怎么说。
李道一也站了起来。
“清淡饮食,少食多餐。温开水多喝。”他言简意赅。“您肠胃空了太久,需要时间恢复。暂时不用特意进补。明天早上,可以喝点小米粥。”
“好。听你的。”杨春华点点头,很干脆。
“还有,如果杨阿姨不嫌弃,我这里有两个调理肠胃的小法子,不需吃药,只需做几个简单动作,可以保证您的肠胃一首健健康康。”
“哦?”
杨春华眼睛一亮。
谁不希望自己过得健健康康呢?
卫生系统的一把手,也不例外。
“有毛笔吗?”李道一问道,“给杨阿姨写两个小方子,很简单。”
周克勤一脸懵逼,毛笔?
逗我?
这年头人人都抱着手机电脑平板不撒手,除了学生,都没什么人用中性笔写东西了,这小子要毛笔?
他是在装逼吗?
似乎猜到了周克勤的想法,李道一急忙解释道:“先师要求的。说开方下诊,又或者像今天这样,给杨阿姨献个养生的小方子,都要用毛笔写。”
“这是为什么?”欧阳自奋感兴趣的问道,他越来越觉得李道一身上处处都藏着秘密。
“先师说,道医治病,无非诚、静两个字。用毛笔写小楷,必须心平气和,这样能避免浮躁,甚至写错字,耽误了病人,就太不好了。”
“有道理,有道理!”
王平安点头赞同,“西医开药方,那个字…………神仙也认不得,每年因为药剂师看错字搞出的医疗事故,也不少。说起来,倒是道医这个必须用毛笔小楷开方的规矩,不错,不错!”
话都说到这份了,李道一是给杨厅长开方子的,人家要毛笔写小楷,是对杨厅长的尊重。
别说区区一根毛笔了,再难一万倍的要求,他周克勤也得百分之一百二的完成。
立即叫来了办公室主任,吩咐一番。
说来也巧,住院总有个医生喜欢书法,每天都要用小楷狼毫,抄写个《道德经》、《清静经》之类的。
算是赶上了。
一刻钟后,笔墨纸砚都送到了贵宾招待室。
李道一磨了墨,掭掭笔,开始在洒金花笺纸上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