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白胖子的怪病

庐山厅的门被穿着旗袍的服务员轻轻推开。

里面空间宽敞,布置典雅。一张铺着洁白桌布的大圆桌居中,水晶吊灯洒下柔和的光。围桌而坐的几人闻声都站了起来。

主位上是杨春华,一身得体的深色套装,红光满面,精神焕发。她左手边是王平安,穿着深色唐装,面带温和笑意。右手边是周克勤,西装革履,脸上堆着笑。欧阳自奋站在王平安身后稍侧的位置,穿着笔挺的衬衫西裤,神色恭敬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小李!你可来了!”杨春华率先开口,声音洪亮,带着长辈般的亲昵,目光随即落在李道一身后的马金花身上,笑容更深了,“小金花也来了!好!快进来,坐,坐!”

“李大夫。”王平安微笑着颔首。

“李大夫!”周克勤也立刻招呼,眼神扫过马金花时也热情地点头,“马大姐也来了,好好好!”

欧阳自奋也上前一步,对着李道一微微躬身,语气恭敬:“李大夫。”目光同样扫过马金花,没有停留,但也没有任何异样,只是平静地微微点头示意。

马金花被这阵仗弄得手足无措,脸涨得通红,一个劲儿地摆手:“杨厅长好!王老好!周院长好!欧阳大夫好!我……我……”她紧张得说不出话。

“都别站着了,快坐!”杨春华大手一挥,指着桌边预留的两个空位,一个是挨着她右手边的,显然是给李道一的,另一个则靠近门口,“小金花,坐那儿!自在点,今天没外人,就是吃个便饭,给王老送行,也感谢小李治好了我的老毛病!”她说着,还特意拍了拍自己的腹部,一脸舒坦。

白万喜见人己到齐,识趣地笑着告退:“各位领导、专家、贵客请慢用,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他轻轻带上了包厢厚重的雕花木门。

李道一依言在杨春华右手边坐下,动作自然。马金花则有些瑟缩地在靠近门边的位置小心坐下,半个屁股挨着椅子边,腰板挺得笔首,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大气不敢出。

周克勤立刻拿起桌上的分酒器,热情地给众人面前的酒杯倒上晶莹剔透的白酒。醇厚的酒香在温暖的空气中弥漫开来。穿着素雅旗袍的服务员端着精美的凉菜,鱼贯而入,轻巧地摆放在转动的玻璃圆盘上。

凉菜上齐,水晶灯下,菜肴泛着的光泽。杨春华没动自己面前的筷子,反倒拿起公筷,精准地夹起一块油亮软糯的冰糖肘子肉,稳稳放进李道一面前的白瓷小碟里。

“小李,尝尝这个!百福居的招牌,慢火煨了六个钟头,入口即化!”她语气热络,脸上是少见的、近乎慈祥的笑意,完全不是平时卫生厅里那个雷厉风行的“铁娘子”。

李道一微微欠身:“谢谢杨厅长。”

坐在杨春华左手边的周克勤,端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眼角余光飞快地扫过杨春华那带着真切笑容的脸,又落到李道一平静接受的道谢上。他心里嘀咕开了:乖乖,能让杨厅这么上心,亲自布菜,还笑得跟朵花儿似的……这李道一,走了什么大运?就凭治好了便秘?那也不至于啊……这小子,真邪门了!

念头一闪而过,周克勤脸上堆起的笑容更盛,立刻举起杯:“来来来,李大夫,马大姐,咱们一起,先敬王老一杯!感谢王老不辞辛苦莅临指导,也感谢李大夫妙手回春!”他刻意把李道一和王平安放在一起提,显得格外周到。

王平安含笑举杯,目光温和地扫过众人。欧阳自奋也连忙跟着举杯,只是眼神在李道一身上多停留了一瞬,带着探究。

马金花手忙脚乱地端起面前的小酒杯,紧张得差点洒出来。

“滋溜”一声,几杯白酒下肚,气氛热络了些。凉菜转着圈,筷子起落。

包厢厚重的雕花木门又被轻轻推开,百福居老板白万喜那张圆润喜庆的脸探了进来,随即是整个富态的身子。他搓着手,脸上挂着生意人特有的、仿佛焊上去的诚恳笑容,快步走到主位附近。

“哎哟,杨厅、王老、周院,各位贵客!怠慢了怠慢了!”白万喜声音洪亮,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今天楼面实在忙得脚打后脑勺,招呼不周,招呼不周!我先自罚三杯,给各位赔罪!”他说着,也不用服务员动手,自己抄起旁边小推车上备用的分酒器和一只空杯,利落地倒满一杯足有二两多的茅台。

“白老板客气了。”杨春华笑道,看着他一仰脖,一杯见底。

白万喜动作麻利,又倒上第二杯。“这第二杯,感谢各位领导、专家捧场!小店蓬荜生辉!”咕咚,又干了。

第三杯满上。“这第三杯,祝王老一路顺风,祝各位用餐愉快,万事如意!”第三杯也干脆利落地进了肚子。三杯高度白酒下肚,白万喜那张白胖的脸瞬间涌上一层红晕,像蒸熟的大虾,额角也沁出细密的汗珠。他咧着嘴,笑容有点发飘。

杨春华看着他,打趣道:“白胖子,你这酒量见长啊!不过,”她话锋一转,带着点揶揄,“你这日进斗金的,怎么眼圈发黑,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最近是不是……不太懂得克制啊?”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神带着促狭。

包厢里顿时响起一阵心领神会的低笑声。白万喜这体型,这开饭店的营生,“不太克制”指向什么,不言而喻。

白万喜一边擦汗一边赔笑:“杨厅您可别笑话我了,我这……”他打了个酒嗝,脸上的笑容有点垮,“唉,借酒浇愁,借酒浇愁罢了!”

坐在杨春华旁边的周克勤也笑着接话:“白胖子,你这酒量确实练出来了。三杯白的,眼都不眨一下。”他语气熟稔,显然跟白万喜是老相识。

白万喜闻言,脸上的苦笑更深了,那层强撑的笑意彻底褪去,露出几分真实的疲惫和愁苦,连带着眼下的乌青也更明显了:“周院,您是不知道啊,真不是练的……是愁的!不喝点,晚上根本闭不上眼!”

一首安静坐着,只偶尔夹点清淡素菜入口的李道一,这时放下了筷子。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落在白万喜那张泛红冒汗的胖脸上,从头到脚,仔细地扫视了一遍,尤其在他微微急促起伏的胸口和紧握擦汗的手上停留了片刻。

“白先生,”李道一开口,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下了包厢里残余的笑语,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他身上,“你是不是最近时常觉得心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乱撞?尤其到了晚上,躺下后更明显,有时还会无缘无故地惊醒,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