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周克勤像热锅上的蚂蚁，正焦躁不安地踱着步。
欧阳自奋双手抱胸，背靠着墙，眉头紧锁，眼神死死盯着紧闭的门缝，脸上写满了“这到底行不行”的质疑。
刘夏则紧张地绞着手指，大眼睛里全是担忧。其他几位主任也在不远处低声交谈着，气氛压抑。
“咔哒。”
门开了。
李道一走了出来。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样子，仿佛刚才在里面只是进行了一场寻常的问候。
门外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周克勤一个箭步冲上来，声音都变了调：“李医生！怎么样？黄老他…？”
李道一的目光越过周克勤焦急的脸，平静地扫过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他的右手几根手指在宽大的袖口里，极轻微地、旁人难以察觉地掐动了一下。
“我保证治好黄老的病。”
语气平淡。
小护士刘夏眼中爆出惊喜的光芒。
而其他人更多是希望伴随着怀疑。
病房外的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
李道一那句“我治”和“我保证”带来的短暂震撼过后，是更深的不安和巨大的压力。
周克勤搓着手，嘴唇蠕动，想问又不敢问。
欧阳自奋眉头拧成了疙瘩，眼神在李道一和紧闭的病房门之间来回扫视。
刘夏则紧张地盯着李道一的脸，仿佛想从他平静的表情里读出答案。
毕竟是国内顶尖名医，全都束手无策的疑难杂症。
毫无原因、查不出病根的，诡异的嗜睡症。
李道一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周克勤身上。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走廊的寂静。
“周院长，我需要一间静室。还有，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啊？”周克勤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洗澡？
在这火烧眉毛的时候，李道一要洗澡？
“沐浴更衣。”李道一重复了一遍，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好…好！马上安排！”周克勤虽然满脑子问号，但此刻李道一就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立刻掏出手机，几乎是吼着吩咐下去：“VIP休息室！立刻清出来！热水！要最干净的！快！”
院长亲自下令，效率惊人。
不到五分钟，一切准备就绪。
李道一独自走进那间安静雅致的休息室。
里面早己放好了一大木桶散发着氤氲热气的清水，旁边整齐叠放着一套干净的病号服。
李道一没看那病号服。
他解开随身那个洗得发白、毫不起眼的青布包袱，从里面取出一套同样洗得发白、却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
青灰色的粗布道袍。样式古朴，没有任何繁复的纹饰，只在领口和袖口处能看到几道磨损的云纹暗线。
盘龙观道士穿的道袍。
他仔细闩好门。
很快，里面传来细微的水声。
休息室外，周克勤、欧阳自奋、刘夏，还有闻讯赶来的几位主任，包括胖乎乎的吴主任，都等在那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了。
“沐浴更衣？这…这唱的是哪一出？”欧阳自奋终于忍不住，低声嘀咕，语气里充满了不解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怀疑。
“时间不等人啊！”
周克勤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李医生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现在除了相信他，我们还有别的路吗？”
话虽如此，他额角的汗珠却不断渗出，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墙壁。
刘夏抿着嘴唇，眼神坚定：“李医生一定有办法的！他之前治杨厅长、治那个张强军，还有治白老板，都是这样，看着奇怪，最后都好了！”
胖胖的吴主任掏出手帕擦了擦光亮的脑门，苦笑着摇头：“唉，咱们这人民医院，是不是该考虑开个道观，再设个道医科？我这把老骨头，是不是也该去学学画符念咒了？”
他的话带着浓浓的自嘲，可眼底深处，却也藏着一丝微弱的、连他自己都不敢深想的期盼。
一个半小时过去。休息室的门终于开了。
李道一走了出来。
众人眼前一亮。
那身洗得发白的青灰道袍穿在他身上，意外的合衬。
简单的盘扣一丝不苟地系着，宽大的袖口垂落，衬得他身形挺拔如松。
洗去风尘，头发还带着湿气，简单束在脑后。
整个人仿佛被涤荡过一遍，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和肃穆。
之前的疲惫感似乎淡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的、如同古井深潭般的气度。
他谁也没看，径首走向旁边一张空着的椅子，盘膝坐下。双眼微阖，双手自然垂放在膝上。呼吸变得悠长而细微，胸膛几乎不见起伏。
静坐。
时间再次开始缓慢爬行。走廊里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和远处传来的模糊声响。
欧阳自奋盯着墙上的挂钟，秒针一格一格地跳，声音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
周克勤又开始焦躁地踱步。
刘夏则屏住呼吸，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静坐的李道一身上，仿佛想从他身上汲取力量。
吴主任靠着墙，胖胖的身体微微下滑，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什么。
整整两个小时。李道一如同泥塑木雕，纹丝不动。
当挂钟指向某个刻度时，他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清澈透亮，如同拂晓时分最纯净的天空，所有的疲惫和杂念似乎都被刚才的静坐彻底洗去。
他站起身，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朝周克勤微微颔首。
周克勤立刻会意，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李医生，准备好了？”
李道一嗯了一声，迈步走向黄铁峰的病房。
病房内，黄铁峰依旧在沉睡，只是呼吸似乎比之前更沉了些。
李道一走到床边，没有立刻去碰病人。
他先环视了一下病房的环境，目光在空调出风口停留了一瞬，然后才轻轻拉过一张椅子，在病床的左侧坐下。
他没有像寻常中医那样去搭病人的手腕寸关尺。
只见他伸出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指腹微微向内扣，稳稳地按在了黄铁峰左臂肘弯内侧下方一寸半左右的位置——那里是手三里穴附近，也是道医诊脉常取的“肘部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