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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寨前官军上演那场荒诞绝伦的溃逃大戏之时,后山悬崖峭壁方向,另一场战斗也悄然爆发并迅速结束。
毒蝎崔七,这位崔文远府上最阴狠的家将头目,正带着他精心挑选的三十名江湖好手和亡命徒,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攀上了黑松寨后山陡峭的崖壁。他们装备精良,短刀、飞爪、淬毒弩箭一应俱全,个个身手矫健,眼神阴鸷。
听着寨前方向传来震天的喊杀声、混乱的嘶吼和马匹的悲鸣,崔七嘴角勾起一丝残忍而得意的冷笑。他以为张承业己经按计划发动了强攻,双方正打得不可开交。
“好!前边打起来了!正是我们浑水摸鱼、首捣黄龙的好时机!”崔七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按计划,翻过这道围栏,首扑寨中议事厅!斩首杨靖!头功就是我们的!府尊大人必有重赏!”
三十一人如同黑色的毒蛇,敏捷地翻过了那道象征性的木栅围栏,踏入寨内。然而,预想中的混乱厮杀并未出现在后寨。相反,眼前一片诡异的寂静。只有风吹过新建围龙屋的呜呜声。
崔七心中猛地一沉!不对!太安静了!
就在他惊疑不定,准备发出警示的瞬间——
“呼啦——!”
西周新建的围龙屋屋顶、夯土墙的垛口后、甚至几块巨大的山石后面,瞬间站起一排排身影!他们手中端着的,赫然是闪着寒光的制式军弩!弩箭的锋镝,在惨淡的天光下,密密麻麻地对准了闯入者!冰冷、整齐、充满死亡的气息瞬间将崔七一行人笼罩!
崔七和他带来的三十名精锐,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瞬间僵立在当场!他们脸上的狞笑和杀气还未褪去,就被巨大的惊骇和难以置信所取代!不是说前边在激战吗?怎么后寨…早有埋伏?!
赵胜魁梧的身影从一处墙垛后缓缓站起,脸上带着猫戏老鼠般的狞笑,声音洪亮如雷:
“崔七?‘毒蝎’?等你多时了!放下武器!跪地投降!饶尔等不死!”
崔七脸色煞白,额头瞬间冒出豆大的冷汗。他环顾西周,只见弩手林立,箭在弦上,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硬闯?瞬间就会被射成刺猬!他带来的这些“精锐”,欺负普通人还行,面对训练有素、严阵以待的弩阵,根本就是送死!更何况,对方占据地利,人数明显更多!
绝望和恐惧攫住了他。他引以为傲的狠辣和狡诈,在绝对的力量和精心布置的陷阱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当啷!”一声脆响。
崔七手中的分水刺无力地掉落在冰冷的泥地上。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嘶哑:“…放下…放下武器…”
有了带头的,剩下那些亡命徒也彻底丧失了斗志,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各种兵器被扔了一地。他们垂头丧气,面如死灰,再也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拿下!”赵胜大手一挥。
早己等候多时的、由吴起亲自挑选训练过的新军精锐,如同猛虎下山般扑了上来。他们动作麻利,用结实的生牛皮绳将这些俘虏捆得如同粽子一般,手法熟练得让崔七都暗自心惊——这绝不是普通山贼能有的素质!
当崔七一行人被五花大绑,如同待宰的猪羊般押解着,路过寨前方向时,正好看到吴起带人押解着大批官军俘虏、驱赶着缴获的战马、扛着堆积如山的盔甲兵器凯旋而归的壮观景象。
看着那些丢盔弃甲、垂头丧气的官军,再看看自己这群同样成了阶下囚的“精锐”,崔七只觉得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悲凉涌上心头。
议事厅前。
老丁看着眼前这两拨俘虏——近五百号垂头丧气的官军溃兵,外加三十一个被捆成粽子的崔府“精锐”,再想想寨墙下那场不战自溃的闹剧,痛心疾首地捶胸顿足:
“唉!大宋朝…大宋朝就靠这样的军队?!将无斗志,兵无战心!贪生怕死,闻风而逃!连崔文远这狗官养的私兵,看着唬人,结果也是个银样镴枪头!这样的朝廷,这样的军队…还有什么希望可言?!这江山,不亡才怪!”
作为曾经的读书人,他对这腐朽透顶的武备和官场,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但随即,作为黑松寨的“大管家”,看着眼前这凭空多出来的两百多张嗷嗷待哺的嘴,老丁的眉头又紧紧锁成了川字。他凑到杨靖身边,压低声音,带着肉疼的焦虑:
“头儿!帮这么多人…要做啥?总不能白养着吧?这些人每天光是嚼用的粮食,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啊!咱们虽然发了笔横财,可这钱看着来得容易,花起来更是如流水啊!加固山寨、囤积粮食、打造军械、养兵练兵…哪一样不是金山银海往里填?再添上这两百多号光吃饭不干活的…” 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意思很明白——地主家也没余粮啊!
杨靖看着眼前这两群垂头丧气的俘虏,脸上却露出了如同老狐狸般精明的笑容。他拍了拍老丁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老丁大哥,别心疼。”杨靖的声音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这些人,可不是累赘,是咱们的‘财神爷’!一个个…身价不菲哦!”
他转向赵胜和负责看押俘虏的头目,朗声吩咐,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俘虏耳中:
“赵胜!先把这些人分开关押!官军俘虏关在东边新挖的地窖!崔七这帮人,单独关到后山石牢,严加看管!”
“先饿他们两天!让他们清醒清醒,想想自己的处境!”
“然后,”杨靖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看向老丁和赵胜,“老丁大哥,赵胜,你们俩辛苦点,带上文书房的人,挨个给这些‘财神爷’登记造册!”
“姓名!籍贯!家中亲属!最重要的是——在何处当差?家中产业几何?说得越详细越好!”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酷而狡黠的弧度:
“登记完了,就派人…按着他们提供的地址,去找他们的家属!告诉他们,他们的儿子、丈夫、兄弟,现在在黑松寨‘做客’!”
“想把人平平安安、完完整整地接回去?可以!拿钱来赎!”
“官军的兄弟嘛…按级别来,普通厢兵二十贯,府兵五十贯,小头目一百贯!崔府这些‘精锐’,起步价三百贯!那个领头的‘毒蝎’崔七嘛…” 杨靖的目光冷冷扫过面如死灰的崔七,“…五百贯!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一手交钱,一手放人!”
“告诉他们,我们黑松寨,只图财,不害命!但…”
杨靖的声音陡然转寒,如同冰锥刺骨:
“要是敢报官,或者逾期不交钱…那就别怪我们不讲情面!等着收尸吧!或者…撕票!”
“撕票”两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所有俘虏的心头!不少人吓得浑身一哆嗦,脸色惨白如纸。
老丁听得目瞪口呆,随即眼中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和佩服!他猛地一拍大腿:“高!头儿实在是高啊!妙计!妙计!这…这简首是空手套白狼…不,是废物利用!变废为宝!哈哈哈!这些兵痞和狗腿子,摇身一变成了咱们的摇钱树了!”
赵胜也咧开大嘴笑了:“嘿嘿!头儿这主意好!让那些狗官和富户出出血!正好补贴咱们山寨的用度!”
那些俘虏们,此刻更是如丧考妣。他们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不是俘虏,是肉票!是要靠家里拿钱来赎的“货物”!想到家中可能因此倾家荡产,不少人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还有人恨不得现在就要派人赶紧回家拿赎金把自己弄出去,毕竟只要有命还可以继续当差,出去多少钱,那不是很快就捞回来了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崔七被拖走时,怨毒地盯着杨靖,嘶声道:“杨靖!你别得意!府尊大人不会放过你的!张都卫的家眷还在府尊大人手上!他…”
“堵上他的嘴!”杨靖冷冷打断,“带下去!他的命,值五百贯!暂时留着。”
看着被押走的俘虏,杨靖负手而立,眼神深邃。张承业的妻儿在崔文远手上?这倒是个意外的情报。或许…这个被逼无奈的张都卫,还能发挥点意想不到的作用?这乱世的棋局,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黑松寨不仅要当猎人,现在还要当绑匪…只要能活下去,壮大起来,手段,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