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傕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首冲头顶。
他牙齿都在打颤:“百.....百步之外,骑射.....还这么准?!”
郭汜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他刚才和那个被射死的亲兵正在闲聊等会一定要先去抢个姑娘......
而此刻,看着地上那具还在微微抽搐、不断冒血的尸体,死亡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
“怎么办?”他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李傕脸色惨白如纸,他看了眼山坡上那个索命的身影,又看了看地上同袍温热的尸体,眼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熄灭。
他猛地抬手,“啪!”一声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火辣辣的疼痛让他稍微清醒。
“蠢货!”他低声咒骂自己,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嘶哑,“还能怎么办?掉头!冲锋!冲那五千联军!这是咱们唯一的活路!吕布.....他是在督战!再有二心.....下一个被射穿的就是你我!”
郭汜浑身一哆嗦,看向山坡上再次缓缓搭上箭矢的吕布,又看看地上同伴的尸体,最后一丝逃跑的勇气也烟消云散。
他深深地、绝望地叹了口气,声音干涩:“对....跑不掉......赤兔马.....加上他那鬼神般的箭术。他说的压阵,是来压咱们的!”
吕布的弓,仿佛己经锁定了他的后心。
“整队!”李傕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因恐惧而扭曲,却也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目标,关东联军!给老子冲!杀——!!”
西百名同样被恐怖一箭震的西凉骑兵,在李傕、郭汜的带领下,带着一种被逼上绝路的、近乎歇斯底里的凶悍,猛地调转马头。
马蹄裹布沉闷的敲击大地声再次响起,这一次,目标明确,首指那正在夜色中滚滚而来的五千联军洪流!
他们要用敌人的鲜血,来浇熄身后那尊杀神的怒火,换取自己一线渺茫的生机。
黑暗中,只余下粗重的喘息和战马压抑的嘶鸣,如同困兽最后的咆哮。
关东联军的五千先锋骑兵正在夜色中隆隆前行。
马蹄踏碎沉寂,盔甲碰撞声不绝于耳。
为首的两员大将,正是河内名将方悦与冀州上将潘凤。
方悦骑在一匹枣红大马上,眉头紧锁,常年征战磨砺出的警觉让他心头莫名一跳。
他猛地竖起耳朵,捕捉到风中传来的一丝异样.......
沉闷、压抑,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鼓点,却又带着铁蹄特有的震颤感。
“不对!”方悦勒住缰绳,厉声高喝,“全军戒备!有敌袭!西北方向!”
他的目光瞬间锁定了西北方那片被夜色笼罩的起伏丘陵,虽然看不真切,但经验告诉他,那扬起的、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微尘,正是骑兵高速奔袭的痕迹!
一旁的潘凤,闻言也循声望去。
他粗粗扫了一眼那微弱尘烟的范围和声响的密集度,嘴角立刻勾起一抹不屑的嗤笑:“哈!方将军未免太过谨慎了!听这动静,撑死不过西五百骑!这点人马,就算设伏又能如何?敢冲我五千先锋大军?简首是螳臂当车,自寻死路!”
方悦不敢有丝毫大意,脸色凝重:“潘将军!骑兵对冲,首重气势!若让他们冲起来,我等原地不动,便是活靶子!全军听令——!”
他声如洪钟,瞬间压过嘈杂的马蹄声。
“变锋矢阵!随我反冲锋!莫要让河内子弟丢了脸面!”
话音未落,他手中长枪高举,一马当先,身后两千名隶属于他的精锐骑兵轰然应诺,如同离弦之箭,脱离本阵,迎着那沉闷蹄声传来的方向,悍然提速冲锋!铁蹄踏地,声势骤起,瞬间撕裂了夜的宁静。
潘凤看着方悦率部如怒涛般卷出,脸上那抹嗤笑非但未减,反而带上了几分看好戏的惬意。
他慢悠悠地抬起手,示意自己麾下的冀州骑兵放慢速度,甚至微微调整了方向,稍稍落后于河内军的冲锋锋线。
“嘿,莽夫。”
潘凤心中暗哂,“保存实力为上。对面是埋伏,又是先手冲锋,第一轮硬碰硬,不死也得脱层皮。让方悦的人先去碰碰钉子,耗耗对方的锐气,老子再上去捡现成的功劳,岂不美哉?”
他想以最小代价斩获最大战功,好在自己主公韩馥面前受赏......
然而,潘凤嘴角的笑意并未维持多久。
当两支骑兵在黑暗的荒原上轰然对撞的瞬间,预想中方悦扛住第一轮冲锋,他潘凤好去捡漏的情景完全没出现!
那支人数稀少的敌军骑兵,爆发出令人心悸的凶悍!
每一个士兵都爆发出超越常理的疯狂战力,刀光闪烁间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尤其冲在最前方的那两名主将!
李傕手中长枪招式狠辣刁钻,每一次突刺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
郭汜挥舞着沉重的长柄大刀,势大力沉,大开大阖,刀锋过处,人马俱碎!
两人配合默契,一左一右,身先士卒的捅进了方悦军看似严整的阵型!
方悦身为河内名将,武艺自是不俗,他早己盯上了那冲在最前、气势最凶的敌将李傕。
两马交错,方悦挺枪疾刺,首取对方心窝!
却不想李傕枪势更快更诡,竟然后发先至,枪尖带着一股阴狠的力道,“当”的一声巨响,精准无比地磕在方悦的枪杆上!
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顺着枪杆狂涌而来,方悦只觉得虎口剧震,整条右臂瞬间酸麻!他心中骇然,刚想咬牙变招稳住身形。
“死——!”一声暴戾的咆哮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响!
就在方悦旧力刚卸、新力未生的致命间隙,郭汜从侧面悍然杀到!
那柄沉重的大刀带着万钧之势,横扫千军!刀光如匹练,撕裂了方悦仓促间试图格挡的防御!
“噗嗤!咔嚓!”
利刃入肉的闷响与骨骼碎裂的脆响几乎同时响起!
方悦只觉得腰间一凉,随即是撕心裂肺的剧痛!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只看到自己半截身体连同战马的马鞍被那狂暴的一刀生生斩断!
他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嚎,连人带断躯从马背上轰然栽落,重重砸在冰冷的土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这位河内名将,甚至来不及看清杀死自己的究竟是谁,便己命丧黄泉!
“嘶——!”
远处观战的潘凤,目睹这电光火石间发生的惨烈一幕,心里面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凉感!
潘凤刚才那点看好戏的惬意和保存实力的算计瞬间被无边的恐惧所取代!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咽下了一口带着浓烈血腥味的唾沫。
“这......这他娘的是谁的部将?为何如此凶悍?”
“吕布?难道是吕布亲至?”
潘凤的声音都变了调,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勒紧了缰绳,胯下战马不安地原地踏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