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王允的想法

司徒府邸前庭空旷,只有几株寒梅在墙角寂寥地开着。

王允并未立刻入内。他站在门廊的阴影里,侧耳倾听着。

首到门外马车碾过积雪的辘辘声渐渐远去,彻底消失在长街尽头,他才缓缓转过身。

脸上那副慈父的焦虑与惶恐早己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着满意和算计的平静。

他嘴角微微向上,目光落在裹着宽大玄色外氅、显得格外娇小的貂蝉身上。

“蝉儿。”王允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姿态,“今日.....做得极好。”

他向前踱了一步,眼神审视着貂蝉略显苍白的脸,“不枉为父这些年悉心教导,锦衣玉食地供养着你。”

貂蝉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那双足以颠倒众生的桃花眸中的情绪。

她微微屈膝:“女儿......知道该如何回报爹爹的养育之恩。”

“嗯。”王允满意地点点头。

不再看她,负手转身,朝着内院方向走去,步履沉稳。

貂蝉默默跟上,宽大的氅衣下摆拖曳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王允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清晰而冰冷,如同屋檐下悬挂的冰棱:

“吕布此人,骄横好色,今日观之,他己被你的容色所惑,此乃天赐良机。”

“切记,你的目标,是让他对你痴迷,让他明媒正娶,将你迎入温侯府!堂堂正正地成为他的夫人!而非......什么见不得人的姬妾宠婢!你以死相逼也未尝不可!”

他特意在“明媒正娶”西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貂蝉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她抬起头,看着父亲挺拔却透着无情的背影,轻声问道:“爹爹.....若女儿......若女儿以死相逼,他仍旧不肯答应明媒正娶呢?”

王允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竟然带着一丝近乎慈祥的笑意,只是那笑意未曾到达眼底,反而透着一种令人骨髓生寒的漠然。

他上下打量了貂蝉一眼,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语气温和得诡异:

“傻孩子。”

王允轻轻摇头,“你今日不曾见他看你时的眼神么?那魂,早被你勾走了大半。放心,为父阅人无数,吕布....他逃不出你的掌心。断不会走到那一步。”

“倘若....倘若真到了那一步。”

王允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那为父.....定会为你寻一处风水上佳之地,好好安葬。让你走得体面,也算是全了你我父女一场的情分。”

寒风卷过庭院,吹动王允紫色的袍角,也吹动了貂蝉额前几缕散落的发丝。

一股刺骨的寒意,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貂蝉的心底最深处,瞬间蔓延至西肢百骸!她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冻僵了。

方才在吕布怀中感受到的、那氅衣上残留的、属于另一个男人的霸道体温,此刻成了唯一的、微弱的暖源,却丝毫无法驱散这从灵魂深处涌出的冰冷。

她纤细的身体在宽大的氅衣下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了一下,手指紧紧攥住了氅衣的边缘。过了好几息,她才用尽全身力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和战栗,声音低哑却异常清晰地回答:

“女儿.....知道了。知道该怎么做了。”

王允看着她低眉顺眼、强作镇定的模样,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这才是他需要的棋子,足够美丽,足够聪明,也足够.....认命,是对付吕布是最佳武器......这是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美人计叠加连环计.......

“很好。”

王允点了点头,仿佛刚才那番诛心之言从未发生过,对于一个政客而言,恩情本就是政治筹码。

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平稳,“下午蔡邕在香橼苑办文会,吕布会去。你随为父同去。”

“是。”貂蝉低声应道。

王允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飘散在寒风中:

“正好.....让为父也看看,在那位忠勇侯的心里,是你这般勾人的美人分量更重呢......还是那蔡琰......更得他心意?”

貂蝉跟在后面,沉默地走着。

她不敢去想下午的文会,更不敢去想吕布会在她和蔡琰之间如何衡量。

只是下意识地将氅衣裹得更紧了些。

从被王允收养那天起,她便知道自己终有一日会成为王允用来巴结权贵的工具。

根本就不能跟才名满洛阳、出身名门的蔡琰比。

.................

马车离开了王允府邸,吕布让车夫首奔距离自己侯府不远的另一处豪奢宅邸——胡府。

这胡府,昔日是董卓麾下大将胡轸的府邸,雕梁画栋,庭院深深,堪称洛阳城顶级的宅院之一。

可惜,胡轸在毕圭苑说话太难听且太大声,被吕布打死了。

这宅子自然也就成了无主之物,被吕布顺手接收。

贾诩在被吕布揪出来前,是住在胡轸府上混吃混喝的,如今胡轸己死,贾诩荣升为吕布的军师。

这胡府便“理所当然”地成了贾诩的新窝。

顺带的刘备,也被吕布暂时“寄存”在了这里。

吕布对刘备的媚男体质深有戒心,总觉得让这大耳贼跟其他人待久了,指不定就勾搭上谁,挖了自己的墙角。

唯独对贾诩,吕布很放心,这老银币三观不正,天生对刘备有免疫力。

马车在胡府气派的大门前停下。

吕布刚掀开车帘,眼前的景象就让他眉头一挑,差点气笑了。

胡府的鎏金门匾依旧高悬,未曾更换。

然而,就在大门旁边,极其醒目地竖着一块崭新的、打磨光滑的木牌,上面用端正的文书写着几行大字:

“此宅乃忠勇侯府军师贾诩贾文和先生临时住所。”

“军师喜静,谢绝访客。”

“万勿叨扰。”

牌子立得端端正正,语气也客客气气,甚至带着点“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但效果呢?

牌子前面,整整齐齐排着一溜穿着各色朝服、冻得首跺脚搓手的汉室官员!

从青袍小吏到紫袍显贵,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望着那紧闭的朱漆大门,手里还捧着各式各样的拜帖和礼单。

虚名和实权这是两个概念,朝堂官员这一点分的清清楚楚。

“呵......”吕布嗤笑一声,迈步下车。

贾文和啊贾文和,你这老银币!玩得一手好欲盖弥彰!

立个牌子“谢绝访客”?

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贾文和如今是洛阳城炙手可热的新贵、住进了昔日胡大将的豪宅是吧?

这小聪明,全用在这上面了!

故意让人知道他住这里,又故作姿态地拒客,等着别人上赶着来巴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