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冲的惨嚎还在冰冷破屋里打着旋儿没落地,手心那股撕裂灵魂的冰火剧痛却像被截了根儿,骤然消失!
前一瞬,他分明感觉那金属断角像条毒蛇的獠牙扎进他肉里,左手攥着的“念火疙瘩”更像是颗被引爆的地火雷!可就在他骂完“老头祖宗”的刹那——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穿透骨髓的震动,自那死死贴在他手掌和冰冷炕面之间的两个硬疙瘩里发出!
仿佛两个深渊里的活物完成了最后的血食交割!
郑冲只觉得手心一空!不是痛感没了,是那“念火疙瘩”本身……没了!硬棱棱的触感凭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怪异的……空虚的灼热感!顺着他被吸住的手掌心劳宫穴的位置,像一条烧红的烙铁蚯蚓,吱溜一声——狠狠钻了进去!
“呃啊——!”他喉咙里咕噜一声,倒吸一口凉气,不是疼,是烫!是烙!一条滚烫无形的线,从手心一路烧进了胳膊,钻过肩窝,首冲心脏!
与此同时——
炕面上那个刚烫融出来的小泥坑里,那截破土而出、冰冷尖锐的金属断角,表面骤然亮起!不是金红“念火”的燃烧,而是一种更加幽邃、更加邪异的暗沉血芒!纹路上的凹槽如同活过来吸血的蚂蟥,疯狂吞吸着那金红的符火!赤金色迅速被吞噬、同化、变成了一种混浊污秽、如凝固脓血般的淤暗!
断角内部也发出低沉的“咯咯”响动,它竟在……生长!如同深埋血肉中的骨刺在汲取养分后开始增殖!更多的冰冷棱角顶开稀软的泥浪!更多的、刻满扭曲符箓的冰冷金属表面暴露出来!如同一条在温泥中苏醒的毒蛇!冰冷死寂的气息裹挟着刚刚吞噬“念火”后躁动的余温,凶悍地弥漫开来!可怖的纹路如同诅咒般在暗血光芒中蠕动!
郑冲彻底傻了,瘫坐在冰冷的炕沿上,泥爪还僵在半空。新工装破口里空荡荡的,哪还有“疙瘩”影子?只剩下那条从手心首烧到心窝子的诡异“热流”…不!是烙印!一股强烈的、被标记的异物感攫住了他!
这感觉…这被吃掉的感觉!
“结契了!嘿嘿嘿……”
一声沙哑磨石般的鬼笑,仿佛在他耳鸣般蜂鸣的耳蜗深处幽幽响起!带着种令人脊背发寒的尘埃落定。
“烙在腔子里的‘念火头子’,才是真真正正、离了地脐也能自己闷着烧的——自暖炉芯子!”老头的声音像钻骨蛆虫:
“你那点被馋虫邪火烧炼过、又被地脐寒气淬透了、还带血带涎的‘念根渣子’!如今算是真正楔在你心窍里喽!自己当柴火!自己烧锅台!多好!”
老头鬼气森森的声音如同报幕:
“至于炕底下露头这截‘天篆断角’嘛……”老头顿了顿,声音里透着算计得逞的油滑,“吃了你那炉芯子吐出来的‘头道热乎符灰’——也算开了荤!这点余温燎热加上你地脐边上这点破房子的地气儿……正好给这截死了一万年的‘锚骨头’当口保命的热气汤子!”
郑冲浑身血液都冻住了!一股透心的寒意比这破屋的冷风更刺骨!他低头看着炕面上那截在暗沉血芒中微微蠕动的冰冷金属断角,又看看自己那只仿佛还在冒虚烟的手心。
他终于明白了!从头到尾!他就是个活肉炉子!
从挖出那铁疙瘩,到被引着一次次进洞、吐唾沫、抠出“念火疙瘩”、再被引着往炕里“焐热”…全是这老妖怪布下的血符陷阱!
补天窟是幌子!暖炕头是鬼话!
老头真正要的是:
1. 他一身被压榨到极致的血肉精气(活符墨)!
2. 把他变成个人形炉鼎(炉芯),把这截要命的“天篆断角”活活“种”在他家炕底下(保命温床)!
3. 最终把他和他这唯一的破窝棚,炼成喂养这截《黄天秘篆》残骸的人柱活祭坛!
“啊——!”郑冲一声憋到炸肺的、混合着绝望和被彻底碾碎尊严的嘶吼猛地从胸腔里炸开,他像头发狂的困兽,一把推开炕边那截透着不祥血芒的冰冷断角(触手冰得他惨叫),连滚带爬跌下土炕!
他瞪着那截在昏光中如同毒牙般探出炕面的《黄天秘篆》断角,再看看自己新工装肩膀破口内空空如也的、却仿佛还在灼痛跳动的胸腔!那里面埋着的“炉芯子”正闷闷烧着。
老头阴恻恻的声音如同附骨之蛆,在他灵魂深处嗡鸣:
“暖炕?省省力气焐着炉芯子吧……打今儿起……”
“你这人!你这炕!你这破窝棚!”
“便是这截《黄天秘篆》残脚料……”
老头一字一顿,敲骨吸髓:
“刚开张的……一口热乎气儿!”
郑冲一屁股瘫坐在冰冷肮脏的泥地上,破烂新衣包裹着被彻底掏空的躯壳。肩膀的破洞里没了滚烫的“疙瘩”,只剩下心窝深处那被强行烙进去的、“炉芯子”闷燃的…刻骨剧痛与冰冷标记。屋里寒气依旧刺骨,但他知道,最冷的不是风,而是那截扎根在暖坑之下、正靠榨取他这个活祭品散发的微温“苟活”的冰冷断角所散发出的……寄生他命运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