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冲半陷在冰冷的腐泥胶壁里,那只被“畸鞋”钉死的右脚下,小片温润骨玉贴脚生暖的触感尚未消散,壁垒深处那声新芽挣破焦土般稚嫩贪婪的初啼己清晰入耳!
嗡!
心头灰烬炉膛深处,那粒破壳而出的金黄土芽似乎被这啼鸣唤醒,极其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存在感的嫩黄暖光,在他早己荒芜枯槁的灵魂废墟里摇曳摇曳。
但这缕暖意升腾的下一秒——
“噗嗤!噗嗤!噗嗤!”
接连不断的、令人头皮炸裂的粘腻撕裂音骤然响起!郑冲嵌身的那片“腐蛙背囊”胶壁下方!就在那块新生骨玉温润板面的边缘!十余条……不!是数十上百条!!细如麦秆、色泽灰白干枯却顶端尖锐如钢锥的——触须!!!
如同潜伏亿万年的朽木菌索嗅到新鲜血肉的味道,疯狂地破开胶泥壁垒!闪电般向上攒射而来!它们不是扑向郑冲悬空的全身!目标异常精准!
正是他方才被反哺后短暂脱离“畸鞋”齿爪刺骨钳制的……右脚脚跟!脚踝侧!以及那块被骨玉暖光覆盖区域之外的……冰寒麻木的脚背皮肤!他左脚脚踝处深嵌的冰棱残符!甚至……他糊满符泥渣滓的小腹衣衫下那坨冻得麻木的符篆糊块!!
更要命的是,其中最大、最粗壮、色泽灰暗中带着血丝的几根枯须!如同嗅到腐肉的秃鹫!尖啸着!凶悍绝伦地!刺向他心口那块刚刚被金黄土芽点亮的灰烬炉膛位置!!!
“呃啊——!!!”惊骇混合着剧痛撕裂般的尖叫被腐液堵在喉咙口!郑冲只觉右腿左踝小腹一片针扎火燎的刺骨冰麻!仿佛同时被数十只冻僵的毒蝎尾钩狠狠钉穿!更要命的是心口!那几条灰血枯须尖端尚未触及皮肉!一股阴狠到冻僵骨髓的剥夺、吞噬意志己然碾压而至!灰烬炉膛中那点微弱的嫩黄土芽暖光如同暴风雨中的残烛!骤然明灭!被那股阴寒死气死死压制!
被啃食!被钉死!成为这新芽破土的第一口血食肥料?!
绝望的阴霾瞬间吞没了那点初生的暖光!郑冲徒劳地、被腐液包裹着扭动着身体,如同砧板上剔骨的鱼。意识模糊的前一瞬,他似乎瞥见那温润骨玉板边缘疯狂钻刺上来的枯须顶端,一丝……熟悉的、浑浊油腻的青灰色符箓碎晶光芒……在灰血枯须的尖端一闪而过!——那是老头!是那截冰冷断角被啃噬研磨后残留的污染!它在利用新芽的贪婪本能……噬主?!
就在郑冲即将被彻底扎成筛子、心口暖芽彻底熄灭的千钧一发之际——
“呔!”
一声清脆、娇糯却带着穿云裂帛般奇异穿透力的断喝!毫无征兆地自头顶上方黑暗压抑的腐水层之上传来!
是王寡妇的声音!
声音的来源异常清晰!仿佛她此刻就站在被拖入地底前那间破败院落里……不!更准确!这声音分明穿透了不知多厚的岩层泥浆!精准无比地响彻在这密闭的腐水空间!带着一种令人魂魄发颤的酥麻与……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奶香?!
“滚!”那声音含嗔带怒,尾音却像裹了层糯软糖霜。伴随这奇音震荡!
嗤嗤嗤——!!!
数十上百条疯狂攒刺、即将扎透郑冲血肉的灰血枯须尖端!骤然僵凝在半空!如同被无形的暖玉酥手拂过!一层极其稀薄、却散发着温润如玉质微光的乳黄薄膜,如同柔韧无比的奶皮,瞬间裹上了那些枯须最锋利的尖端!
枯须的尖刺如同冰锥扎入滚烫的黄油,骤然顿住!无法寸进!更诡异的是那薄膜并非完全阻隔——它带着一种致命的“温润粘附”感!灰血枯须的尖端被它包裹粘连的瞬间!一股属于初生之乳的……霸道亲和力!混着王寡妇嗓音里那股酥麻入骨的意念冲击!顺着枯须猛地逆向灌了回去!
“咿呀——!!!”壁垒深处那新生的贪婪初啼骤然变成了被滚水烫到般痛苦扭曲的尖利嘶鸣!稚嫩的声音在剧烈颤抖!那些被乳黄光膜粘住的枯须疯狂抽搐!仿佛被注入了什么令它本能恐惧与排斥的……至纯母性精华?!
然而这尖啼痛苦中……却又似乎夹杂着一丝……连它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源于生命最深处的、对那股霸道乳韵暖香的……扭曲渴望?!
就在枯须被乳黄光膜粘滞、新芽啼声痛苦的短暂间隙——
噗通!
噗通!
噗通!
……
几声粘稠的、如同沉重泥袋投入腐沼的声音!自郑冲头顶上方那暗沉如胶的腐水里响起!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王寡妇那一声奇音呵斥震落了下来!正砸在郑冲附近污浊翻腾的泥水里!
郑冲被腐水呛得快失去意识的瞬间勉强睁眼一瞥——
落入水中的似乎是……
一些零散的、如同被无形之手粗暴撕扯揉碎的……土布碎屑?……
颜色是……灰扑扑?还带着点被烟火气浸透褪色了的……
藏蓝?!
像极了他那件被扯烂的新工装的……布片?!
更让郑冲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的是——随着几片零碎布片落水沉浮,还有一块巴掌大小、边缘还带着被啃咬过齿痕的……硬锅盔残块?!上面沾染着模糊黑红的……像是血迹与涎水干结的污渍?!
这两样……分明是他扔在破屋院墙角落的破烂!锅盔碎块上还有他跌倒时摔碎的牙印子!!
它们……怎么会落在这?!王寡妇?!
没等他想通!
噗!噗!噗!
又是几声!这一次落下来的……赫然是沾满腥臭烂泥的……破碎的土黄纸片?!纸片上隐约可见墨线勾勒的符文残迹!是那种乡间阴阳先生画的最劣等、糊窗户都嫌脆的……鬼画符?!
“嗤啦!”最大最粗的那根刺向郑冲心口、被乳黄光膜粘滞着的灰血枯须,顶端一枚浑浊青灰色符箓碎晶骤然亮了一下!仿佛感应到什么!那根粗壮枯须如同被注入最后一丝邪力的毒蛇!猛地挣断了薄膜的粘附!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凶蛮死气!悍然加速——
噗嗤!
狠狠扎进了郑冲心口灰烬炉膛正中央!那粒刚刚被压制的金黄土芽所在的位置!!!
“呃——嗬!!!”郑冲的惨叫只冲出一半就被腐水呛回!一股冰寒刺骨的、带着老头最后残存疯狂意志的枯死符力!如同淬毒的冰针!瞬间搅烂了炉膛中那点微弱的嫩黄!
完了!
郑冲万念俱灰!
千钧一发——
“——作死!”
王寡妇那又糯又厉的嗔音带着一丝被冒犯的奶香怒意再次传来!
伴随她话音的震荡——
那些落入腐水中、正在沉浮的破烂工装碎片!硬锅盔残渣!劣质鬼画符黄纸片!竟然……无火自燃!!!
嗤——!!
工装布片燃起的是一种微弱却带着浓烈汗馊和皂角碱腥味的暗黄色火苗!
硬锅盔烧起的是一缕焦香中裹着泥土铁锈气息的青烟!
黄符纸碎屑化作细小的灰白磷火,无声飘散!
三种燃烧散逸出的气息污浊各异,却极其诡异地瞬间混合!彼此交织反应!化作一股带着呛人烟火气的腌臜浊流,如同被无形大手搅拌!而最匪夷所思的!这股浊流的核心目标!竟是那根狠扎进郑冲心口的灰血枯须的……末端根部!!!
这股由郑冲自身被啃噬丢弃的残骸(烂工装、带血渍牙印的锅盔)、混着乡野阴人瞎画的破符渣熔炼出的烟火秽气,如同最为卑贱的泥垢污流,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身份识别”——它们源自郑冲自身!是郑冲被反复压榨、丢弃的污秽废物!
此刻这股秽气浊流,在枯须末端猛地一裹——滋滋滋!!!
如同滚烫的开水浇入雪粉!枯须末梢那缕青灰符箓碎晶的光华、连带老头最后残存在其中的、试图引爆炉芯与新芽同归于尽的枯死意志,瞬间被这腌臜秽流覆盖污染!冰寒符力如同撞入热油,发出刺耳的消融声!灰血枯须的尖端如同碰到滚油火炭!猛地剧颤!
而更关键的——
那股烟火秽气浊流覆盖消融枯须冰符力量的同时!一股微弱到难以察觉、却源于郑冲自身破衣残食的、混合着血垢汗腥的……活人污秽本源印记碎片……竟然顺着枯须被秽气包裹的部位,极其诡异地……逆流反渗!回灌入郑冲心口那个被冰寒枯死符力搅碎的灰烬炉膛之中!!!
枯死符力被烟火秽气浇灭大半!而回灌污秽本源印记……
嗞——!
如同热炭落入冰水!就在那炉膛被搅碎的嫩黄土芽核心处!一小粒更加细碎!却如同包裹着最脏最劣等焦油煤核的……墨黑土种!竟然在那污秽本源印记的侵染下……强行凝聚、钻了出来!悍然顶替了被老头符力绞杀的金黄土芽位置!!!!
暗黑!污浊!却如同浸透了郑冲自身破命烂魂最底层渣滓的——
污秽本命符种!
“咿——呀!!!!”
壁垒深处那新芽的痛苦啼鸣骤然变成了惊恐到极点的、如同被活塞灌入滚烫污油的尖利扭曲哭嚎!!!
那根被烟火秽气污秽之力覆盖、被硬顶出墨黑土种的枯须扎在心口!扎进去的己不再是毁灭的毒针!
而是一根插在烂油污核上的输油黑管!
枯须根部那尚存的、属于新生芽孢的渴望……
与新芽感受到的、被那墨黑污秽之力反灌的恐怖窒息感……
连同顶端粘附的、王寡妇乳黄光膜中残留的一丝霸道乳香带来的本能恐惧与扭曲渴望……
彻底搅作一潭浑浊绝望的稀泥!
郑冲心口炉膛中那枚刚刚破土、被污秽本命反噬的墨黑土种猛地一跳!
就在这一刻——
噗!哗啦啦!!
水浪翻涌!
就在郑冲斜前方几步之遥、距离枯须扎入心口位置不远的腐胶壁面上!
一个更巨大的、泥浆翻腾的破洞被某种力量蛮横撕开!
腐水汹涌倒灌而入!
破洞边缘粘稠稀烂的污泥如同瀑布般滑落!
腐水泥浪之中!
王寡妇的身影破泥而出!
她整个人裹着一层稀薄的、散发着微弱柔光的胶质污泥,如同新剥开的莲子!身形比在村里灶台前更加丰腴到夺人心魄!裹着的泥浆勾勒出惊心动魄的圆挺胸脯、凹陷的腰线、的臀腿!湿漉漉的乱发贴在光洁的额角,水珠顺着红润的唇角滚落。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此刻带着某种掌控一切的、慵懒又深邃的玩味笑意,斜睨着被枯须扎透的郑冲!纤纤玉指正拈着一朵从泥水里捞出的、灰败打蔫的菌丝,放进了水润的红唇间,吮吸着菌杆浑浊的汁液。
她目光流转,落在了郑冲心口那根还在无意识蠕动、末端粘着自己乳黄光膜的灰血枯须上,更落在心口炉膛位置那枚刚刚硬顶出来、正散发着污浊墨光的土种上!胸脯随着那菌丝汁液咽下微微一挺,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她另一只手随意的在身下稀烂的泥浆里一掏一扬——
一块拳头大小、混合着断折符箓碎片的、被他扔在洞口的冻硬符泥糊块!
还有几根……沾着厨房油污草灰的……鸡骨头?!
劈头盖脸砸在了郑冲灰烬炉膛那枚墨黑土种之上!!!
滋啦——!!
污秽加剧!污浊升腾!
枯须末端连接的壁垒深处!那新生芽孢的痛苦哀鸣变成了彻底扭曲绝望、又被王寡妇塞入“补品”噎住的、咯咯怪响的抽搐!如同被泥头车碾过还在蹬腿的……蛙!
郑冲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他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无尽荒谬。
“咯咯咯……”王寡妇吮着那朵菌丝,丰润的唇角弯起的弧度带着一丝残忍的温情,眼波流转瞥了眼被枯须扎透的郑冲:“娃儿饿了,总得吃点好的……”
郑冲什么都没有做,什么也做不了,一首感受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