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血乳饲铁锈

郑冲瘫在腐泥里,心口如同塞了块烧透又浇灭的脏煤核。墨黑的“污秽土种”硬顶着灰血枯须在炉膛扎根,每一次微弱搏动都传来被脏油浸透的滞涩感。枯须另一端连接的壁垒深处,新芽的抽搐哀鸣渐渐微弱,变成一种被淤塞的、沉沦的咕噜声。

王寡妇就站在泥浆翻涌的破洞前。水润的桃花眼此刻没有半分灶台前的温软,像两颗泡在冰水里的黑曜石珠子,深邃得映不出半点光。裹身的稀泥如同第二层皮肤,黏腻地勾勒出胸腰臀腿惊心动魄的线条。她指尖还捻着那朵灰败菌丝,齿尖轻轻磨着菌杆根部渗出的浑浊汁液,唇角噙着一丝懒洋洋的、像是刚看完猫逮老鼠的把戏的浅笑。

她没看郑冲,也没看那根扎透了他心口还在无意识蠕动的灰血枯须。目光只是轻轻地、慢慢地滑过被郑冲甩在身后不远泥地上的那些东西——他吐出的符箓黑晶残渣、撕扯泥胎留下的黑红污浊浆块、肚子上冻硬了的那坨符篆糊饼……

最后,视线落在了那只依旧钉在腐胶壁面上、边缘微微震颤嗡鸣的“畸鞋”上。

鞋帮子鼓胀的金属瘤疤,此刻正散发着一种灰败如干涸脓血的暗沉光泽。混沌的符箓脉络深处,金红暗纹彻底蛰伏,只留下一片冰冷死寂的顽固。

“啧……”王寡妇终于轻轻咂了一下嘴,带着点嫌弃的尾音在粘稠的腐水空间里异常清晰。她吐掉嘴里嚼烂的菌丝渣,抬脚随意地拨了拨浑浊水面里沉浮的那半块沾着他血渍牙印的硬锅盔碎碴,碎碴在水里翻了个身,撞在他沾满泥的左脚踝上,碰了碰那些深嵌的冰棱残符碎晶。

这动作,像喂猫的人用脚尖碰碰食盆。

她丰润的唇角弯起的弧度深了一分,目光流转,终于落回了郑冲那张糊满腐泥血痂、只剩眼白还在恍惚地瞪着她的脸。

“冲哥……”声音又软又糯,如同新磨的糯米糍粑糊上耳朵眼。可郑冲听在耳朵里,那点甜腻底下全是他倒尽胃口的泥腥符渣的恶心感。“饿着娃娃了吧?”她眼波扫向心口扎着的灰血枯须,又瞥向他脚边那堆污糟破烂,“光吃渣滓……哪能长结实?”

话音未落,她没给郑冲任何反应机会。如同在自家灶台前随手添柴火般自然,那只沾满泥浆却奇异地不染污浊的青葱玉手,屈指轻轻一弹!

啪!

一滴、半凝固如同初乳凝结奶皮、却色泽暗红浑浊泛着金铁锈斑的奇异液珠,从她指尖弹射而出!首射郑冲心口那枚扎根灰血枯须的墨黑污秽土种核心!

郑冲下意识想扭,身体却被钉死在腐胶壁凹坑里!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滴散发着浓郁血腥与生锈铁屑混合怪味的“血乳”液珠——噗嗤!精准无比地砸在土种正中心!

滋啦!!!

就像滚油滴入了浑浊泥浆!墨黑土种猛地一缩!旋即爆开一股浓烈刺鼻的、混合了血腥、铁锈与腐肉焦臭的黑红色浊烟!土种表面龟裂出更多细纹!扎在上面的枯须剧烈痉挛!壁垒深处那被淤塞的新芽哀鸣陡然拔高,发出被灼烧噎住的尖声!

“噗!”郑冲一口混杂着黑红烟气的污血呛喷出来,胸口炉膛如同被塞进了刚出炉的废铁渣!烧灼闷痛!

王寡妇仿若未见,玉手又拈起一朵菌丝,指尖稍稍用力碾破菌皮,几滴更加浑浊污秽的菌汁混入泥水。另一只手却虚空一招——

哗啦!

水花溅起!

一块冻硬、边缘还粘着黑红符渣的肮脏锅盔碎片!

一块被撕裂的泥胎表面残留、布满干涸金丝符箓纹的硬结泥皮!

还有一根不知何时被她从水里捞出的、沾着油泥的短鸡骨!

三样东西被她随手抛在面前污浊的水面上,漂浮沉浮。她指尖蘸着碾碎的菌汁,在那块漂浮的冻硬锅盔碎片上轻轻画了一圈!动作熟练得如同画符!

嗡!

一道极其微弱、灰黑中泛着油光的劣质符火瞬间在冻锅盔表面燃起!火苗舔舐着锅盔边缘的黑红血晶残渣和他干涸的涎渍!

紧接着!灰黑劣火如同嗅到血腥的苍蝇!猛地分出一道火光!

唰!

连接上漂浮在旁边的金丝符纹硬泥皮!

泥皮上那些凝固僵死的金丝纹路在灰黑劣火舔舐下,竟如同干渴的蚯蚓般微弱蠕动!吸吮着那劣火中混杂的污秽!

嘶——!

那灰黑劣火的第三股!则如毒蛇般缠上那根短鸡骨!鸡骨表面瞬间被烙出一圈焦黑扭曲的线!

三样漂浮的垃圾,被一道流动的、裹挟着他身上各角落污秽残渣的灰黑劣火联结起来!在浑浊的腐水表面形成了一个微缩的、流淌着污秽之力的三角符阵!火线中央的核心能量流,隐约指向……郑冲那只钉在胶壁上的沉重“畸鞋”!

“冲哥的物件,带着味儿。”王寡妇的声音带着种碾碎熟黄豆般的酥脆随意,“给娃儿吊口奶腥味儿……”她眼波流转,盯着那污火跳动的核心,纤指隔空轻轻一勾!

仿佛有无形的手在拉动那污火的丝线!

钉在胶壁上的“畸鞋”猛地剧颤嗡鸣!钉爪深陷处的腐泥壁“啵”地爆出几点浑浊水泡!一股混合着冰冷金属与灼痛符火的混乱拉扯感,硬生生拽得郑冲那条残腿几乎要撕裂!而心口那刚被“血乳”灌入的墨黑土种更是一阵痉挛抽搐!壁垒深处那被枯须链接的芽孢发出更加尖利的、如同被钩子捅了喉管的惨嚎!

这惨嚎落到王寡妇耳中,却像听见猫崽满足的呼噜。她丰盈的胸脯微微起伏,红唇勾起:

“听……响动来了……”话音刚落!

哗啦!!!

一大滩粘稠腥臭的腐泥,猛地从郑冲斜前方不远处那撕开的破洞灌入!一个暗红色的、扭曲蠕动着的“包裹”,如同被强韧脐带缠绕包裹的巨卵,顺着倒灌的水流被冲了进来!

包裹表面布满了暗红发亮的粘滑筋膜,筋络间嵌着丝丝缕缕如同凝固黑血的脉络,还在微弱抽搐搏动!那撕扯破洞的边缘,残存着无数被强行撕裂的枯须断茬——正是王寡妇之前扯断枯须的位置!那包裹被冲入的瞬间,无数新鲜细嫩如同初生肉芽的暗红软须疯狂地朝西壁乱扎!粘附!带着一种脱离母体后饥饿到极致的躁动!那软须的尖端,赫然闪烁着与灰血枯须如出一辙的、浑浊的青灰色符箓碎晶芒光!

包裹核心,那搏动暗红筋膜缠绕的中心缝隙里——一颗毛茸茸、湿漉漉的婴儿头颅骤然探了出来!

眼睛紧闭!小脸皱巴!嘴巴却极其硕大地张着!露出一口细密如同钢针的乳牙!

“哇——!!!”

一声带着撕裂破布般质感的凄厉啼哭猛然炸响!带着无尽初生的愤怒、饥饿与……某种被血腥锈气污染的疯狂!伴随着啼哭,它头颅下方那包裹的筋膜瞬间破开一个大洞!露出下方紧紧蜷缩着的、沾满粘稠黑红“羊水”的婴儿身体!但那身体……极其诡异!

比例失调!头颅相对正常,躯干却如同缩水的枯藤老叟!皮肉干瘪枯黄,紧紧包裹着细小的骨架!唯独那双手——十根细得如同枯柴的指头,末端指甲却暴涨扭曲成尖锐乌黑、泛着金属冷芒的倒钩!指尖每一寸,都铭刻着缩小版的、与枯须顶端一模一样的浑浊符箓青灰色晶纹!

包裹落水的刹那!数十上百根新生的暗红软须疯狂舞动着,如同嗅到血腥味的水蛭群,瞬间锁定了目标!不是漂浮的三角污火阵!而是……郑冲胸口被枯须扎透的位置!那些符箓晶芒闪烁的倒钩指尖,更是凶狠地扒拉着水流,本能地朝着他心口那枚墨黑污秽土种狠狠抓去!

然而!

就在那怪婴的哭啼撕破腐水空间的瞬间——

嗡!!!!

那只被王寡妇污火符阵引动拉扯、钉在胶壁上的“畸鞋”!鞋帮子金属瘤疤深处蛰伏的冰冷符箓脉络突然暴起!混沌金红暗纹如同被点燃的荆棘!瞬间缠裹住整个瘤疤表面!

更恐怖的是!瘤疤下方深深钉入腐胶壁的齿爪根部!一股极其粘稠、散发着浓烈金属与鲜血腥气的暗红锈蚀气流!如同被唤醒的嗜血凶兽!疯狂从它啃噬连接的腐胶壁垒深处……倒抽而出!!!

这股气流带着壁垒壁膜深处被蛀空撕裂的哀鸣!带着地脉腐殖最污浊的精华!更带着……被污火三角符阵强行从郑冲身上各角落抽离出的、他血肉符渣中最具污染性的那部分“本味印记”!!!

这股暗红腥锈气流,被“畸鞋”的核心符箓蛮横地压缩!凝聚!化作一道如同实质、浑浊暗哑血光的符流!贴着钉爪深陷处的泥壁通道,如同一条破土的血色毒蛇,凶悍地——

逆冲而上!!!

顺着那根扎在郑冲心口的灰血枯须内部……被老头枯死符力最后搅乱、又被王寡妇“血乳”彻底污染、此刻更是被怪婴啼哭彻底引燃的……混沌通道——

狠狠灌入了土种与枯须连接的核心枢纽!

轰——!!!!

郑冲感觉心口被一枚烧红的铁砧砸中!全身骨髓都发出惨叫!那枚墨黑污秽土种疯狂膨胀!爆发出刺目的暗红腥光!土种深处发出如同万吨金属矿砂被强行碾压的金属咀嚼声!

噗嗤!噗嗤!噗嗤!

被这狂暴暗红腥流一激!扎在心口的灰血枯须根部瞬间鼓起数十个肉瘤般的鼓包!鼓包破裂!喷射出黏稠如沥青、带着金属腥锈味的暗红脓血!!

而裂隙深处!那被拖曳而出的怪婴包裹核心!原本疯狂抓向郑冲心口的倒钩指尖!如同嗅到了世间最香甜的乳汁源头!骤然……僵在半空!紧接着以更加癫狂的贪婪姿态,狠狠扒拉着污泥水流,拼命地将那颗硕大的婴儿头颅和细瘦倒钩的身体……朝着郑冲心口那喷射污血腥流的枯须根须位置!悍然扑来!!!

哇——!!!(怪婴饥饿到极致的哭嚎)

呜……(壁垒深处被榨干的新芽最后垂死的哽咽)

嗡……锵……(畸鞋吞噬地脉的贪婪嗡鸣)

王寡妇静静立在破洞泥水边,眼波流转,看着那片血锈污流汹涌、墨黑土种疯长、怪婴倒钩尖嚎、枯须暴胀崩裂的混乱核心。她丰润的唇角噙着一丝再满意不过的笑意,如同欣赏自己熬煮的一锅五味杂陈、将熟未熟的新锅浓粥。

她指尖捻着又一朵新摘的菌丝,慵懒地放进的红唇间:

“不急……”

齿尖缓缓磨过菌杆,溢出更多浑浊的浆。

“黄天的奶稠……还没熬干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