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祝撄宁父母后，辜萤思前想后。
她决定听从祝撄宁，主动举报。
但她手里缺乏实质性证据的。她只能给监管提供调查线索。可如果监管不立案，只给线索又有什么用？
当晚回汤臣一品，牟金龙问：“你的护照怎么还没给小风？”
辜萤答：“我护照过期了，得回老家办。”
牟金龙道：“那你赶紧。”
辜萤说：“嗯，我明天请假回一趟老家。”
她心里盘算，动作必须快。
再晚几日，牟金龙可能就要出境了。
次日清晨，牟金龙去公司。
辜萤独自在空空的豪宅中。她将牟金龙买给她的各种华服收进衣橱，将黄金首饰与各式珠宝全都收好，放置在梳妆台中。
最后，她走去宽阔的阳台，面对黄浦江，静静站了片刻。
外滩笼罩在一层薄雾中。江上汽船鸣笛而过。繁华便如云烟，而她只是过客。
这个地方，她以后是不会来了。
辜萤来到公司，从加锁的抽屉中取出准备好的材料，接着便敲开了田珏办公室。
“田总，我想谈谈。”
田玦微笑道：“是小辜呀。正好，我也想找你聊聊。”
田玦起身关门反锁，将辜萤请到沙发上，又亲自为她煮了一杯咖啡。
辜萤谢过，呷口咖啡，忽然道：“田总，过去一年，丰泰给九龙资本推了多少票？”
田玦一惊，“什么？”
辜萤将她带来的材料推去田玦面前，“这是过去一年我们组推票池标的研报。我加粗的地方，都是研报中过度夸大、美化公司的内容。”
田玦道：“小辜，这个问题我们以前讨论过。我们是卖方。卖方要推票，难免是有一些美化的。这是行业内不成文的做法。”
辜萤说：“可我们推的中小市值股票，与九龙底仓高度一致。而我们推票的时间，却在他们建仓之后。”
辜萤接着唇角一勾，“田总，您经得起查吗？”
田玦脸色沉了下来。
“今天你来找我说这番话，是出于谁的授意？”
辜萤微笑，“您觉得呢？”
田玦冷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辜萤说：“我先找您。要是您不管这事，我一会便带着这一沓材料，去郭所长那里坐坐。”
田玦冷笑，“你要是觉得郭所长会任由下属抹黑自已公司，那你未免太天真了！”
辜萤接着从材料中抽出一份文件。上面记载着宁波游资在丰泰证券宁波桑田路营业所的持仓及交易记录。
那正是田玦送给牟金龙的材料。
田玦看到这份文档，面颊不可抑制地颤抖，她低声厉喝：“你把这个材料拿过来拿捏我，牟总知道吗？”
辜萤说：“少拿他威胁我。我就是打算去监管举报他。”
田玦惊呼：“你疯了！牟总对你有多好，全城皆知！……辜萤！你冷静点！牟总对你万般真心！你这样做，不仅会毁了丰泰的声誉，毁了自已的前程，你还会把你的男人推进深渊！”
辜萤厉声道：“将我推进深渊的人，不是你们吗？将我送到他床上的人，不就是你吗？”
田珏道：“你在说些什么？！是你自已明明……何况跟大佬有什么不好？……辜萤！你睁开眼看看你自已！你不过就是一个情妇罢了！你去举报，谁会相信你？”
田珏猜到了。她手上没有关键证据，要不她也不会找上门。
辜萤低低地笑，“田总，你不也是个情妇吗？”
田珏大声道：“……胡说！”
辜萤说：“你曾经是郭树人的情妇。可他终究没对你认真，甚至还把陈天钧弄进来，想赶你走。你因爱生恨，对郭树人恨入骨髓。而这时牟金龙通过陈天钧对你抛开橄榄枝。你投向了牟金龙的怀抱，可惜他看上不你。也许嫌你老，也许嫌你太要强。可此时的你急需抱一条大腿。你要拉拢讨好牟金龙，转而把我送去了牟金龙的身边。田总，我有没有说错？”
田珏愤怒道：“你信口雌黄！”
“我信口雌黄？”辜萤耐心道，“那田总，你的腰上的那条金龙是怎么回事？”
田玦摇头，一遍遍道：“你疯了。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疯子！”
辜萤脸上流出疯狂的笑容，“你说的对。我是疯了。我还能更疯！”
田玦颓然道：“你想我怎样？”
辜萤说：“我要你举报牟金龙。”
田玦大吃一惊，“你……辜萤。你知道牟总为你做到什么程度吗？……”
辜萤打断她道：“举报这件事，由谁来做，结果是不一样的。如果是我来做，公安来查，你知道他们会查到哪里？但如果是田总，你来做这件事。你掌握着丰泰与九龙通密的证据，你有他们关联交易的信息。而这过程中，如果你要隐瞒对自已不利的证据，谁都不能拿你怎么样。”
辜萤接着温和地微笑起来，“田总，我再给你一条活路呢。”
田玦僵直地坐在沙发上。她的身体微不可见在哆嗦。
桌上忽然响起电话。田玦却没管。
田玦坐着，辜萤便也静静地等着。
等了不知多久，田玦终于站起身来。
她走向办公室。落地窗外，黄浦江安静而浩荡。
田玦仰起头，声音喑哑，“我为他……当牛做马，呕心沥血。我为丰泰工作整整二十年。我看着丰泰研究所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一步步壮大。我在这里献上了我的青春，我的健康……可我干了这二十年，得到了什么？家，家没有成。钱，钱没赚多少。我的整个青春，我一半的人生都搭在了这里。可公司给了我什么？他……又给了我什么？不断的画饼，空头的承诺，虚假的感激……临到头来，他从外面找个人要把我换掉！……”
辜萤默然无言。
田玦最后道：“我知道了。我会把手里跟九龙资本来往的证据，提交给监管。”
辜萤说：“好。”
-
辞别田玦后，辜萤稍事整理，离开公司。
她回到自已的出租屋，拨通了监管层的举报电话，讲述九龙资本违法交易，提示九龙老板即将出境。
挂断电话后，辜萤将整理扫描的全部材料发去了举报邮箱。又将此邮件转发给颜风微的私人邮箱。
其实应该去一趟公安局。
可是，往事不堪回首……她也没有留下伤检证据。
辜萤做完一切后，如释重负。
她有许久没回老家。她想，是时候回家一趟了。
于是订了当晚回家的高铁。
辜萤简单收拾几件衣物，下楼前往火车站。
小区门口停着一辆深色轿车。这并不是她叫的网约车。辜萤从轿车旁边走过，司机却摇下车窗，问她世纪广场怎么走。
辜萤指了路，司机却对着车载地图一脸茫然。辜萤于是走上前，靠近车窗，手指地图。
便在这时，有人从身后捂上了她的口鼻。
一股浓重的药味灌入鼻中。辜萤眼前发晕，失去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