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萤站着没动。
而牟金龙已经用目光将她的衣衫剥得精光。
他看着她，眼中充满戏谑和玩弄，又带了两分愉悦和十二分贪婪。
他甚至舔了下嘴唇。
那是一种猫捉老鼠式的、带一点游戏意味的表情。它让辜萤感到不安和愤怒。
装着一百万的箱子敞开着。它跟牟金龙一起，带着嘲弄审视她。
仿佛在对她说：来呀。跪呀。你的骄傲值多少钱？一百块有吗？
蓝白色的烟圈在空气中弥漫。
辜萤咬着牙。
她是需要钱。但赚钱有赚钱的方式。如果可以放下骄傲挣脱光的钱，她早就可以盆满钵满了，不是吗？
辜萤昂起头，傲慢地扫了牟金龙一眼，接着一言不发，抱上电脑，扬长而去。
*
周六，回公司加班。田玦竟然也在。
下午，田玦带辜萤去美容院按摩。
她们各自趴在一张按摩床上。
脱光了，几乎是裸裎相见。
能看到田玦腹背上松弛的皮肤。背上披着的毛巾之下，露出一条鱼尾的纹身。
辜萤很拘谨，不怎么说话。
“看出来，这段时间你挺辛苦的。难为你了。”田玦说，“也不能老这么拼。要不人要老的。新财富冲刺季。再冲一个月，好好休息一下。”
辜萤点头。
她有在努力拉票。但大客户不在她手里。
“顾瑶有时候太过分了。我也说她。她这人吧，就是容易情绪化，讲起话来没分寸。但她心眼不坏，也不是真的要害人。你就当她不懂事，多体谅体谅她。”
辜萤说：“明白。”
田玦接着讲了自已的从业经历，讲了年轻时自已对丰泰的付出，讲了自已如何一步步替郭所长拉人、组团队。
田玦眼角有细微的皱纹，“我在这一行十多年了。丰泰研究所是我看着一点点成长起来的。卖方行研虽然辛苦，但却是我真正热爱的行业。我也没有家庭。因为我把我的青春，我热血，全都奉献给了公司……”
辜萤听得很动容。
她说：“田总请您放心。新财富拉票，我会努力的！”
*
十一月，新财富进入冲刺季。辜萤努力为团队拉票。部分客户再次回到她手上。
但这是有代价的。客户提出需求，必须即时响应。她不再有周末。
又一个周末，辜萤加班到晚上十点，累得筋疲力尽。回到家中，只见家里乱糟糟的。到处是酒瓶、罐头、外卖饭盒，还有随处乱抛的脏衣臭袜。
辜萤一边收拾，一边对烂醉如泥的父亲说：“阿爸你又不上班，天天在家里，至少把垃圾收拾一下吧。”
辜山说：“今天放贷公司的人打电话来催，让我先把二十万利息还上。你快给我转二十万。要不他们要找上门来了！”
辜萤问：“你让我上哪去找二十万？”
辜山说：“你不是有个男朋友吗？去问他借。”
辜萤道：“分手了。”
辜山说：“你不是还有个男领导吗？男领导不是说会帮你？”
辜萤说：“早离职了。”
辜山说：“你在上海混了那么多年，有钱的朋友不少吧？想办法借个二十万，总归不难的。快点。他们就给我两天时间。”
辜萤说：“谁的钱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哪这么容易借？”
她接着好声劝道：“阿爸，你天天这么蹲家里也不行。要不出去找个零工，送外卖也行。总比这样天天赖在家里喝酒强。”
辜山一下炸了，“你居然还教起我来了？打零工，送外卖，能凑得起二十万？要是有个像样的事情做，我能赖在你这里？”他摇起酒瓶，“你说你，三十来岁的人了，老公也不找，你想干什么？你要是有个老公，还好帮衬一下。”
辜萤反唇相讥，“找个老公被你讹吗？”
辜山挥舞啤酒瓶，“养女儿养女儿，就是为了叫她嫁人回本。你现在，男朋友也跑了，男领导也不要你了，你有什么用？”
辜萤正在捡他脚边的臭袜子，辜山一把抓起她的脸，端详一番，“你看看，爸妈给你的这张脸生得也不错啊。怎么就没有男人要你呢？赶紧找个男的吧。我不信二十万彩礼都收不回来。”
辜萤气愤地推开父亲的手，“我读书的钱早就还你了。这些年我补贴给你的钱早就不止二十万了。别老觉得我欠你。”
辜山大怒，“要不是你带我买那个什么喜事，我能多欠一百万吗？”
辜萤一惊，“怎么多一百万了？不是四十万吗？”
辜山说：“我配资了啊！——”
辜萤正想质问，辜山又反咬，“之前那个匠心涨得那么好，你不给我推。这个喜事直接跌没了，退市了，你却推这种垃圾给我。你说！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故意坑你亲爹？”
他一身酒气，蛮劲上来，揪辜萤头发。
辜萤再不敢跟父亲多说一句，仓皇逃进自已房间，把门关上。
辜山在房门外，醉醺醺的，用酒瓶瓶底猛敲辜萤的房门，一面大喊：“开门！你他妈给我开门！你是我生的，我揍你还揍不得啊？……”
*
辜萤胆战心惊地过了一晚。次日一早，趁父亲还烂醉如泥，她便收拾东西，逃去公司。
她已经没法回家了。请神容易送神难。当时父亲为了躲债躲到自已这里，现在想赶也赶不走。
她不仅要负担每个月额外的三千多房租，负担辜山的日常开销，还要忍受他发酒疯和无理取闹。
辜萤心事重重，工作不在状态。顾瑶逮着机会就骂，挑这拣那。辜萤只能道歉，加班改材料。
又是一个深夜。晚上八点，辜山打电话来，让辜萤立刻给他转二十万。
辜萤说：“没钱。”直接把父亲拉了黑。
十二点多，辜萤估计父亲睡了，磨磨蹭蹭回家。一进家门，她才意识到出事了。
房门是虚掩着的。进门一看，辜萤吓了一大跳。
只见地上一片狼藉。入目是地砖上用红漆喷涂的大字：“欠债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