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萤收到了颜风微的邮件。
以颜风微的性格，她完全可以绕开辜萤自已举报或公开。但她没有这么做，而是先知会辜萤。
辜萤没有回复。但心里已有了计较。
康大鱼油含有毒物质，这件事一定要尽早向社会公开。但在公开之前，有必要先保护投资者利益。
丰泰才刚组织客户调研，唱多康大，如果爆出这样大的负面，对丰泰也会有不好的影响。
辜萤将颜风微的材料稍作整理，写了封邮件，发田玦抄顾瑶，建议将康大剔出推票池并立即知会客户。
同时，还有另一件事。
牟金龙要求辜萤给客户推康大。辜萤需要对牟金龙做一个交待。
她重新思考了自已跟牟金龙的关系。
坦白说，这段感情，她不无眷恋。
谁不想要呢？一个有求必应，动辄发钱的sugar daddy。
他有粗暴的、控制狂的一面，也有脆弱的，让人心疼的瞬间。
但辜萤心里始终有条底线。那就是私事不能影响工作。把男女关系牵扯到工作中是低级愚蠢的举动。
虽然说金融圈，都喜欢这么玩。
辜萤重新计算了她从牟金龙那里拿过的钱。大部分钱都用来偿还父亲的高利贷了，还有二十万她留在手里应急。
思前想后，辜萤从自动提款机里提出二十万，装进双肩包。
祝撄宁的话回响在耳边：“跟牟金龙上床？你对得起谁？对得起被你坑惨的徒弟吗？”
祝撄宁说九龙资本参与了匠心的连板与喜事的退市。
辜萤背着包走出银行。心里盘算，分手之前，是否有必要套套他的话呢？
*
许欢出差陪祥记领导来上海，请辜萤吃饭。两人找了滨江没什么人的冷清餐馆见面。
再次见面，许欢的状态，比在丰泰好了不知多少。
“嗯，现在想想，你劝我离开丰泰，这个建议太明智了。”许欢感激地说，“生完孩子一直高强度工作，我身体就没养好过。后来跳槽到祥记，离开上海了，觉得人都精神了！
“董秘办公室嘛，工作强度跟行研真的没法比。我每天就搞搞信披，接接电话，晚六点准时下班，基本就没加班过——陪领导吃饭都算加班。
“而且钱也没少哦！祥记最近股价表现太好了，老板套了十几个亿，特别开心，给我们董秘办每个人都发了个大红包。我去，比我在丰泰的年终奖还多！
“现在我工作不难，钱也不少，下班还有时间陪孩子。跟以前在丰泰比，祥记简直就是天堂！”
辜萤由衷为许欢感到高兴，说：“难怪看你气色这么好。看着就还像个大姑娘呢！一点也不像生过孩子。”
许欢被夸得合不拢嘴，“是吧？唉呀，辜老师，真的谢谢你。”
辜萤问许欢此行目的。
许欢说：“是领导要答谢投资人，我只是陪同。”
自喜事退市后，祥记股价不断上涨，越抬越高，已成为餐饮股的大龙头。
祥记基本面并未发生重大变化。祥记能涨，一是因为竞争对手喜事退市，餐饮板块资金流向祥记；二是因为有流通股东在抬轿。
这其中就包括九龙资本。
“九龙资本入股祥记很早。”许欢说，“领导见九龙资本那位牟总时我陪在身边，听他们聊，早在去年年初，九龙资本就已经买入祥记了。这会他们要赚翻了。”
辜萤蹙起眉。她忽然想起，早在她第一次在丽思见牟金龙时，他就在接待祥记的董秘。
辜萤皱着眉头说：“我知道，那时有消息说祥记要收购Panda Express，我还兴奋了一阵，到处推喜事。结果最后收购主体又变成喜事，打得我措手不及。”
许欢说：“他们故意的。喜事跟祥记高层联姻，他们联手设了个局。”
辜萤的心漏跳一拍。
她其实想过，喜事暴跌与祥记上涨有关联，而喜事与祥记的出海计划可能也有关联。但她不知道两家高层竟然还有联姻这层关系。
许欢低声说：“我找你就是想说这事。毕竟你帮我进了祥记嘛，我就是你的线人。有些事，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
许欢左右看了下，确认四面无人在听，才继续压低声音说：
“我也是进了祥记才知道。祥记从来就没打算收购Panda Express。可当时餐饮企业出海是个风口，好几个大公司都说要出海。九龙资本的牟总于是给祥记出主意，故意放出收购的口风，为的是抬股价，可没打算真要收购。”
辜萤的心又是一跳。
所以，牟金龙从一开始就介入了祥记与喜事之局？
许欢继续说：“那时我们大领导的二公子在跟喜事老总的独生女拍拖，两家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喜事那位老板娘一直有移民的打算。
”当时喜事疯狂扩张，在开门店，圈了二级市场很多钱，但利润一直上不来。有几个机构股东每次开电话会都追问喜事钱是怎么花的，到底打算怎么盈利，搞得喜事老板很烦躁。
“祥记与喜事联姻后，把喜事老板介绍给牟总。牟总就给喜事出主意，借收购Panda Express的名义内保外贷，拿国内的钱做担保在海外融资，实际上就是转移资产。
“当时出来面值退市的新规，大家都兴奋不已。因为内保外贷骗局迟早要暴露，瞒也瞒不久，就趁事情暴露的时候，大家一起做空喜事，让喜事直接退市。而这时喜事老板全家已经顺利移民到美国，钱也转出去一大半。
“喜事和祥记明面上是竞争关系，大家当时都在打赌谁会成为连锁餐饮的龙头。喜事退市，利好祥记。祥记股价一下涨上来了。
“这么一来，皆大欢喜。股价涨了，祥记开心。资产转了，喜事也开心。
“而九龙资本，做多祥记，赚一笔。做空喜事，又赚一笔——真的就是，赚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