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最喜欢的那个哥哥

话题转得太快。周初柠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她脸色冷下来:“跟你没关系。”

贺斯炀眸色暗下去,“确实与我无关。”

“我知道女方有自主决定终止妊娠的权利。但周老师,有些东西失去就回不来了。”

这些天她总在封闭自已,与此事毫不相干的贺斯炀,却发现了蛛丝马迹。

一扇门隔着的地方,许园打完电话正准备往回走,周初柠制止了对面再往下说:“谢谢。但这是我的私生活,我们没有熟到这个地步。”

“确实。”

他唇角微勾,低着头,看不出在想什么。

许园似乎被查岗查得不太愉快,回来就嚷嚷着找侍应生要开酒。

周初柠:“……刚才不是还说经费不够?”

许园:“反正你老公也不在。今天不醉不归。”

她拿了杯子,倒了满满一杯推给身侧:“放心,这家餐厅离翠湖湾很近,喝醉了爬也能爬回去。”

周初柠苦笑,她一个孕妇,加上第二天还要手术,大概也没心大到能跟她“不醉不归”。

正不知道怎么拒绝,贺斯炀手臂一伸,从她面前抓走了杯子。

“什么酒?我尝尝。”

说完仰头,将一整杯酒都灌进了肚子。

“你……”许园惊得半截话没讲出来。

在场的谁不知道他看着人高马大,实则滴酒不沾。上回聚餐,就让他喝了半杯,许园连拖带拽的才把人扔上车。

这次还来不及制止他,酒杯已经见底了。

将杯子放落,贺斯炀手掌撑了下巴,一双桃花眼眯着,看上去已经醉了七八分。

“……哪个倒霉蛋能把他扛回去?!”

许园不想再经历上回的噩梦了,人形麻袋能重到什么地步,只有扛过的人最清楚。

周初柠:“……”

这个倒霉蛋只能是周闻叡。

十分钟后,周闻叡趿着拖鞋出现在餐厅。眼皮耷拉着,头发乱得像鸡窝。

他大咧咧地坐下,朝周初柠抬了抬下巴。

“我该叫你妹妹还是嫂子?”

“……”嘴里没句正经话。

他不满控诉:“周初柠,怎么就没点好事找我呢。”

“因为你是离这最近的闲人。”

许园先走了,贺斯炀还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周闻叡连拖带扛地把人塞上车,“啧”了声,用力甩上车门。

“上一次我看见喝得这么醉的人,还是你哥。”

周初柠还在一边刷手机,听到这话,指尖顿住,“……你说谁?”

周闻叡有些奇怪的看了她眼,嘴角懒拖拖的一扯,“你最喜欢的那个哥哥呗。难不成是我?”

说完,他累得在马路牙子上敞着腿坐下,掏了个烟盒出来。

“当初真该给他拍段录像,这会儿至少能拿出来,威胁他和宋舒解约……”

周初柠还愣着没回过神。

实在无法把他口中那个烂醉的人,和光华内敛的裴迟划上等号。

就像28度的水温,介于冰凉和温热之间。印象中,他不论做什么事,都能保持一个“刚刚好”的克制。

也顾不得是否在周闻叡面前承认了这个“最喜欢”。

因为有烟味,周初柠下意识站远了些。她踢了脚地上的石子,状似不经意的问:“什么时候?”

周闻叡掀眸扫了她一眼,姿态松懒。

“六年前吧,你刚走那会儿。”

他咬了烟叼在嘴里,“突然去参加了夜爬,每天晚上雷打不动的。那时候安全装备哪有现在好,黑咕隆咚的能看清什么?有一回从半山腰摔下去,差点就没命了。”

“我去医院看他,满病房的空酒瓶,没见过那么不要命的喝法!他是真没把自已当病人啊。我费了老大劲给他拖上床,又喊了护士进来,谁知道输液的时候,他还死拽着手机不放,跟具僵尸似的,掰了好久才给他掰开。”

“手机?”

周闻叡“嗯”了声,把烟蒂往嘴里送,“在等什么消息吧。”

周初柠没有说话。

她安静等着坐在路边的人把烟抽完。等他起身上车,再顺势帮忙关门:“谢谢你。”

深夜的马路很安静。

蓝色保时捷轰着油门开走后,周初柠捂着脸,慢慢原地蹲了下去。

六年前,听到那句“初柠是妹妹”,少女心事就像只遇见一次昙花的春天,在那个冬天彻底凋敝了。

零下几度,她冻得指尖发冷发痛也浑然未觉。直到夜深,裴迟出门找到她。

还是那张锋锐隽永的脸。询问的声音凉淡无温,几乎在要消散在风里。

“没考好?”

见周初柠没说话,他微微躬身,从口袋里把手伸出来,递给她。

就像第一次来家里时那样。

“未必要出国。我……”

她只沉默看着,没动。

递到眼前的这只手,手掌比年少时宽大了许多,指骨质感坚硬。

在无数不为人知的夜晚,也是这双手,抚摸她的脸,穿过她的长发,牵着她在狂烈的情事里浮沉。

“和你有关吗?”

周初柠冷笑了声,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虚伪至极。再开口时,声音更寡淡。

“游戏结束了,哥哥。”

“什么意思?”他僵在原地。

“一个月了。你见过哪个男人,有资格在我身边能留这么长时间。”

周初柠抬步往里走,笑意涩然:“我玩腻了。”

她没有回那条短信。

三天后,她站在登机队伍里,窗外是密布的阴云。

包里手机短暂震动。看到发件人姓名,她甚至都没有点开内容,直接左滑删除。

六年了,决定离开那刻的横截面,一年比一年遥远。

偏偏周闻叡的话,给蒙灰的记忆,重新递上热腾腾的真相。让她在不断下沉的混乱关系里,窥到了一点光。

她好像搞错什么了。

夜色浓深,隔壁小酒馆里驻唱歌手在试音,几句歌声飘了来——

“为将来的难测,就放弃这一刻。”

周初柠擦掉满脸湿意。拿了手机出来,顾不得什么时差,拨通那个高高挂在通讯录第一行的号码。

很长的“嘟——”声后,电话被接通。

“裴迟。”

她嗓子有些哑涩,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慢吞吞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在饭局上,背景音人声鼎沸,好在裴迟低冷的声线格外好辨认。

“下周三。”

和前几天故意试探得到的回答如出一辙。

“……能不能早点。我有话想告诉你。”

电话那头静默了会儿。

周初柠咬了咬唇,反省自已是不是有些冲动了。商务行程都是提前确定的,哪是她说早点就能早点的?

她赶紧纠正:“也不用。我瞎说的……”

嘈杂的声音渐渐消失。似乎是走到了离人群更远的地方,听筒两边静谧无声。

“好。”

“啊?”她没反应过来。

裴迟的声音低而缱绻:“我早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