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念的院子内小桥流水,青石板路,没有方才前厅那样剑拔弩张的氛围,唯有浓浓诗意。
“公主殿下来找我,有何事?”
“瞧你这话说的,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池念刚想说一句“我们不熟”,却发现这话如今无论如何也说不口了。
她给她送了狩猎赛的虎,她又帮她挡了巴掌解了围……这些事,哪里像不熟的人做的?
“我今日很忙,若非无关紧要的事,你可以择日再来。”
“我就不,我还说择日不如撞日呢。”
面前的少女像一只灵巧的蝶,猝不及防凑到池念脸旁,令她一下子心中大乱,偏偏身后就是柱子,退无可退。
“你……你有什么事就快说,离这么近干什么!”池念伸手欲推开她。
许娇娇自已便后退了一步,“嘿嘿,不逗你了,我是来向你道谢的,谢谢你让我拿了第一名。”
“……行,你的谢意我接受,没有其他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池念似乎一直在催她离开。
但池念对她并没有表现出厌恶之色,应该不是出于对原主的厌恶而下的逐客令。
“我就不!来者是客,我是客人,你应该请我去你屋里坐坐。”
“明日、后日、大后日都行,但今日不行。”
“为什么,难道说你今日是要设计整池慕雪她们吗?”
“……不是。”
“那还有什么?夺权?整人?秘密会客?”
池念总有种老底都被窥光的感觉,“不是不是,都不是,我要换衣服!”
“原来是换衣服啊,你早说嘛,这又耽误不了多久,那我在门口等你,你换完了喊我进去。”
“我……”池念欲言又止,“算了,随你!你爱等就等吧!”
许娇娇看到池念一脸怨气地走了,“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
许娇娇在门口等了约莫有半个多时辰,“她不会还顺道洗了个澡吧?”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东西打翻在地的声音,令她心中警铃大作。
院子里出什么事了,别是有人来找茬。
毕竟一个小小的池府,可是有四个反派。
许娇娇看了眼池念紧闭的屋门,转身朝方才的声音来源跑去。
只见柳芝芝坐在地上,吃痛地揉了揉脚踝,方才她走得太急,没注意脚下的台阶,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许娇娇伸出手欲将她扶起来,“没事吧?”
“没……”柳芝芝看清来人,吓了一跳,“公主殿下,奴婢无事。”
柳芝芝着急忙慌地收拾好散落在地上的东西,然后扶着旁边的石栏,颤颤巍巍自已站了起来。
许娇娇盯着她怀里的东西,“纱布……金疮药……”
“殿、殿下,奴婢还有急事,就先走了。”
“等等,我记得你,你是池念的贴身侍女,池念受伤了?”
柳芝芝有些慌乱,“不是不是,是其他侍女一不小心磕破了皮,让我拿些药去包扎。”
见柳芝芝这副心虚的模样,许娇娇心中那份猜疑更深,“别骗我了,这不就是去主屋的方向?池念的屋子,应该是有后门可以进出的吧?”
只有她傻傻地一直在前门等。
许娇娇将一瓶金疮药留给柳芝芝,其余的都拿走,“你的脚踝,记得抹一下药,这些我帮你送给池念。”
不等柳芝芝反应,许娇娇赶紧抱着药溜走了。
门开了又重重阖上。
“芝芝?你怎么……”
池念听到了药瓶散落一地的声音。
“池念!”许娇娇从身后环住池念的腰,头轻轻抵在池念的后肩上。
“许……”池念忽然止住,她该叫她什么?
许娇娇没有勇气去看池念身上的伤痕,有些还未愈合,应是与虎搏斗留下的,血肉还粘着衣服碎片,有些已经结成了疤,变成了可怖的紫痕。
这些大大小小,密密麻麻,触目惊心的伤痕,像吸血的蛭虫,攀附在池念本该洁白无瑕的皮肤上。
因为长期在池府受苛待,池念虽然看起来高,其实十分纤瘦,许娇娇甚至觉得池念腰腹上的肋骨有些膈手。
池念感受到少女贴在她身后小声啜泣,一小片温热在她的后背晕染——
是眼泪。
许娇娇为什么要哭呢?是在为她这样的人哭吗?是觉得可怜还是心疼呢?
池念的脑中乱如麻。
“池念,对不起。”
“你……在以什么身份说对不起?”
想到自已写过的那个吐槽帖,许娇心中满是愧意:我真的……没有资格去指责你心狠手辣。
哪有那么多主角光环和金手指,池念只不过是比常人多了所谓的气运。
而这气运的代价,是需要更多的胆识与魄力、强大的心理素质,和承受旁人所承受不住的痛苦。
池念需要在泥泞里开辟一条生路,在囚笼里涅槃向阳。
这才是女主。
池念所真真切切经历的万般苦楚,不过是书中的白纸黑字弹指一瞬,旁人无法理解,也无资格去指责她的不是。
“对不起。”
池念将手附在许娇娇的手上,柔声道:“好了,没关系了。”
她的一双素手上竟也有几处粗糙,许娇娇知道,是她每日练箭磨出的茧。
在这个多以视官家女子为花瓶的时代,许娇娇不敢想象池念这么做到底是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想到这,许娇娇更难过了。
池念递给她一张手绢,“眼泪擦擦,我都去换了一身衣服回来了,你怎么还在哭?”
“池念……”
“嗯?”
“你会后悔吗?”
池念轻轻拨弄着桌上的小香炉,清甜雅致的鹅梨香氤氲在空气里,轻轻抚慰人内心的烦躁,“不会,落子无悔,抉择本身就是向前。”
许娇娇记得这句话,当时还被网站编辑特地标注在banner上来着,原来不论是原著的女主,还是现在的女主,都始终秉持着同样的理念啊。
“虽是在向前,但……”池念拨弄香炉的手一滞,“我有一句很喜欢的古话,不知你有没有听过。”
“什么话?”
“花开生两面,人生佛魔间。”
“感觉挺通俗易懂的,意思应该是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池念点点头,“没错,我无非是在担心,我的一念抉择,会是成佛还是入魔。”
许娇娇愣住,好像从她穿进这本书里开始,无论是“重生”前的池念还是“重生”后的池念,从未对她有过实质性的伤害,哪怕她顶着池念宿敌的皮囊。
“我觉得你无需担心,因为你的内心一直是个明辨善恶的人。”
池念朝她一笑,也许一切尽在不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