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申时,下午的太阳暖烘烘地照在人身上。
楼予深一袭黑袍,兜帽遮脸,和无相一起跟在赵裕身后进入通元钱庄。
钱庄内存取银钱的密所,围墙高且无窗。
天井上拉开密网,悬挂铜铃以防盗。
即使赵裕亲自前来,带上信物,掌柜还是照例问了他几个问题,核对财东身份。
随后为赵裕算清银票存额。
赵裕按照楼予深所说,没有取现银,而是将楼予深写下的灵药清单递过去。
“这些灵药,你们通元当铺有吗?”
祁氏名下不仅有钱庄,还有当铺,东南一带滚钱最快的行当都被祁氏占据。
在通元钱庄存钱的财东,如果想买些市面上不好寻到的东西,就可以直接去通元当铺看看。
“这么多……”掌柜拿着清单犯起难,但赵裕的存钱数额已属钱庄贵客,怠慢不得。
想着,她摇动手边铜铃,想喊更上一级的管事。
“财东您请稍候。”掌柜说完,吆喝,“小满!请财东移步西厢用茶!”
赵裕对这样的事习以为常,转身随小二去西厢茶室。
到茶室坐下,关上门,他才问身后的楼予深:“你要那么多灵药干什么?”
要的还都是不好找的。
“有用。”
洗髓液的药方属移星部族机密,哪怕移星部族内部,知道的也只有被钉死在通天柱上的那十二位,以及一些资历颇深的殉族老医师。
她都是在死前不久才得到药方,自然不会将那些药的洗髓之用外传。
“呵,这就是你请人办事的态度。”赵裕坐在榻上,摘下面具,兀自喝茶消气,看都不看楼予深一眼。
楼予深也不介意他怎么说,坐在一旁重新泡茶打发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茶室门被敲响。
门外响起一道楼予深很是熟悉的声音。
“赵财东,单上所列灵药可以配齐。今日祁府喜事,通元当铺所售之物皆有削价,六千两白银扣除药钱,余十七两,是否需要随药一并取走?”
赵裕握紧茶杯,答:“无需你削价,该是多少便是多少。”
女子为尊的国家,男子真是忸怩作态,抛个绣球也要闹得满城风雨。球刚抛完,消息便传遍大街小巷,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祁府招到赘媳了吗?
无相面露诧异,看一眼他们主子,再看一眼楼予深,不敢多嘴。
门外祁砚显然也被赵裕的话打得一头雾水。
但他嗓音还是带着笑,隔门回复:“如果不削价,赵财东也知道,单上那些灵药价贵,共计六千二百八十两。”
赵裕的眼刀子扎在楼予深身上。
见对方跟木头一样毫无反应,他心中更气,看向一旁的无相,吩咐:“给他。”
“是。”
无相再从身上取出三百两银票,开门递给门外的祁砚,随后关门。
他们主子正在气头上,他当然不敢提醒对方省着点花。
但这些存入她国钱庄的银钱,每存一份都要编造无数个假身份出来。这些钱都是存放着应急用的,用来应对类似此次的危急情况。
门外,祁砚拿到银票,更是觉得奇怪。
竟还有客人上赶着给他们送钱。
“谢过赵财东对通元的信任,这里余二十两,是否随药一并取走?”
赵裕看向楼予深。
见对方点头,他答:“一并取走。”
“好的,我们这就去……”
“等会儿。”赵裕在祁砚离开前开口,“我的仆从要借你们的地方住五天,你们给她安排一间屋子,备五日干粮,饿不死她就行。”
在说‘我的仆从’四个字时,赵裕咬字很重,说完还看了眼楼予深什么反应。
但楼予深一如既往地,没有反应。
“借住?”门外祁砚迟疑会儿。
“钱庄存银密所,并不提供客宿之地。不过,赵财东是我们的贵客,我们倒是可以破例一次,带赵财东的仆从前往祁府借宿五日,权当待客。”
赵裕闻言,这次看也不看楼予深,直接拒绝,“不必了,我再为她寻个地方。”
“那好,灵药和银子随后就送来,请稍候。”
说完这句,没听见回话,祁砚的脚步声远去。
茶室里。
赵裕看向楼予深,“你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待五天,回那间客栈就行,我可以安排人留下看守。”
“主子——”
这次连无相都忍不住开口。
他们主子疯了?
“不必,如果你身边人手不足,半路出事被发现,你那客栈也要被搜个底朝天,到时白白折了人。”
也白白连累她。
楼予深只要拿到药,其余一切都好说,“带你的人离开,别回来。我会找到地方用药,交易已经结束,剩下的你不必费心。”
无相听了这话长松一口气。
还好。
不得不说,太始帝国许多女子,遇事确实比只会哭哭啼啼求救的女子要强太多。
至少不会给人添乱。
赵裕不想听楼予深开口闭口催他离开,搁下茶杯问她:“那你说说,你现在去哪里,回青阳县找你大姐吗?”
“不回。”
洗髓不能让人发现,更不能让人打断。
回去洗髓,旁的不说,楼予琼发现她三天闭门不出,少不了在门外嚷嚷。
而且去青阳县查她的人肯定多,人多眼杂,更不能回。
“不回青阳县,那你要去哪?”想到刚才离开的祁砚,赵裕脸色一黑,命令,“不许去祁府!”
楼予深本也没打算去,“祁府人多,不合适。”
她要的是安全又安静的地方。
在记忆里搜索一圈,蓦地,楼予深眼前一亮。
想到个好去处。
……
拿到所有灵药和二十两银子,楼予深在回客栈的路上买齐五日干粮。
赵裕和她一起回去,路上看见什么想吃的,自然而然地使唤楼予深去给他买。
想到他马上就能离开,楼予深耐住性子,没说什么。
回到客栈时,天至傍晚。
将药材和干粮堆进她来之前买的那辆马车,总算到了能和赵裕彻底分开的时候。
“喂!”
楼予深正要驾车离开,赵裕站在另一辆马车旁边喊住她。
“楼予深,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楼予深想了想,“没有。”
她不喜欢和赵裕这种麻烦扯上关系,她们并不同道,只是短暂地同过一程路。
“走了,你多保重。”
赵裕默不作声,看她远去。